百里言到達新兵訓練營的時候已經六點五十,因是外來人員,門口站崗的士兵肯定要進行例行檢查。
李逸風拿出一個通行證遞了出去,站崗的士兵接過一看登時傻眼。軍區特別通行證?這東西他聽說過,也只是在教學中教官諱莫如深提過一嘴,可像今兒這樣實實在在拿在手裡卻是一次都不曾有過。而且有了這個通行證,任何軍區都可以隨意進出,據說這證件也只有高層特殊人員纔有,換言之現在車裡坐着的人身份非常。
小戰士拿着通行證略微怔神,頓覺手裡千斤重,內心閃過幾分興奮和自豪,他竟然能親眼見到這種東西,還拿在手裡摸了。又細細看了幾眼,本身材質特殊,而且鋼印上有特殊的標記,絕對做不了假。
見小戰士一臉激動,人蔘果輕哼一聲:“拿這麼高級的東西出來顯擺,人家都嚇傻了。”
百里言沒去理會人蔘果的諷刺,搖下車窗,丹鳳眼裡一片深邃,開口道:“同志……”
小戰士瞬間一個激靈,還不等百里言說完,身姿站得筆挺行了個軍禮:“長官辛苦了。”
雖不知對方究竟何種身份,但叫長官肯定沒錯。
百里言見小戰士喚了聲後大氣也不敢出,嚴肅的臉上閃出一抹淺笑:“你辛苦了。”
“報告長官,爲人民服務不辛苦。”小戰士這下算是見到了百里言的真顏,好俊逸的男人、哦不,是長官。那氣度……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見百里言微笑看着自己,忙對着崗亭做了個手勢,“長官蒞臨,放行。”
小戰士小心翼翼將手裡的特別通行證還了回去,目光灼灼目送車輛進入軍營遠去,媽呀,今兒又見到大人物了。話說今兒到底什麼日子?上頭首長來了不說,又來了個身份特殊的長官,乖乖,自己這輩子是不是值了?一拍腦門,哦,今兒八一,長官們都下基層來慰問了,霎時眼角染起了一層霧水,別領導關心太幸福了,當兵真好!一時胸中感慨萬千,站崗的軍姿越發筆挺。
百里言到達會場的時候,晚會正式拉開序幕,明玦和部隊的女兵主持人正在做開場主持。因是臨時起意,雖然來之前通知了軍營,卻也只說低調現身,無需刻意準備,是以並沒坐到軍人席中,而是上到二樓倚欄觀看,不料碰上了另一個似乎和自己有着同樣想法的男人——謝斌。
謝斌他自然知道,早前也正式見過一面,說起來還是小魚曾經的戰友。謝斌既然來了,那麼施衛國肯定也在。百里言掃了眼觀衆席,前排最中間的首長席端坐的可不正是施衛國嗎?
百里言和謝斌眼神交匯,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驚訝,謝斌是個藏不住話的,當即就問:“喲,稀奇了,你怎麼來了?”
百里言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哦~”謝斌拉長了語調,曖昧看去一眼,“你也是來看白沁心的吧?消息挺靈通啊。”
也?百里言微微側目,所以謝斌也是爲白沁心而來咯?自己來看小魚情理之中,那麼他呢?
謝斌吊兒郎當湊到百里言身邊:“哎我說,你和她什麼關係?”
百里言不答反問:“據我所知,你和她不熟。”
“嗨,我和她好歹也見了兩次,第二次相談甚歡,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不就是處出來的?”謝斌說這話的時候雖眉眼帶笑,卻是一眨不眨盯着百里言看,想從他臉上尋出一絲端倪。
可百里言能讓他看出心中所想?面上一絲不顯,心下卻沉吟片刻,竟是見了兩次麼?哦對了,方之航爲兒子辦的生日宴他不在,應該就是那次了吧。
見百里言臉色如常、似乎一點情緒的波動都沒有,謝斌無趣撇了撇嘴,這男人真難打交道。可謝斌是什麼人?哪會因爲這一點點小挫折就放棄?嬉笑着自來熟拍了拍百里言的肩:“你和她……不如我猜猜?”
百里言不喜人碰,這一點不因對方的示好而有任何改變,淡掃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一眼:“我有潔癖。”
“呃……”謝斌尷尬收回手,尼瑪,這是在嫌棄自己麼?這男人太不討喜了,心下這麼想着,臉上卻依舊掛着不失禮貌的笑,“不好意思哈,我這人不拘小節慣了,你別介意……”
“笑太假,不累麼?”
笑意霎時僵在嘴邊,哎呀我去!你不懟人會死是不是?這何止是難打交道,簡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啊,誰說他翩翩君子好相處來着?說這話的人良心不會痛嗎?
謝斌笑純屬禮貌,而且不有句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麼?誰知道對方這麼不給面子,當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心塞之餘瞪了百里言一眼。得,不笑就不笑,沒得熱臉貼冷屁股。
謝斌一瞪拉了臉,百里言反倒笑了:“順眼多了。”
啥玩意?對你笑你不樂意,垮臉你還樂呵了?這人沒毛病吧?轉頭看了百里言一眼,見對方這時是真的眉眼含笑朝自己點了點頭,驀然一愣。曾經有個人在自己這麼笑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僞裝。而百里言……
謝斌深深看了百里言一眼,他也看穿了自己,所以之前對自己的不鹹不淡只是因爲不想浪費時間搭理戴了面具的自己,也就是說現在他淡然含笑的目光纔是對自己的示好?哦不,百里言這樣的人可不會主動與人示好,確切地說,卸下了僞裝的自己纔有了和他對話的機會。這麼一想,謝斌嘴角又是一抽,臥槽!這男人真特麼的狂妄。可奇怪的是自己竟然生不起一絲討厭,反而忽然就笑了。
二人相視而笑,這一次兩人的笑都透着真誠,謝斌擡手:“百里先生,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謝斌,能再次與你見面,非常榮幸。”
百里言回握住謝斌的手:“人生何處不相逢。”
“是啊,好巧,沒想到這也能遇上。”謝斌呵呵一笑,隨即撓了撓頭,“呃……那個……我能叫你百里嗎?”
“可以。”
“你說可以?”以爲自己的不情之請對方會拒絕,誰知百里言突然間這麼好說話,倒讓謝斌有些意外了,嘀咕一聲,“這丫的不會是人格分裂吧。”
百里言微微勾脣:“我都聽到了。”
“啊?”臥槽!聽到你別說出來啊,多尷尬啊,謝斌乾笑一聲,索性直言不諱,“你平時都這樣陰晴不定?”
這是陰晴不定嗎?百里言認真想了想,答曰:“是嗎?頭一回聽說。”
“好吧,我服了你了。”謝斌扶額,轉而又問,“我是真的好奇,你和那丫頭到底有什麼關係啊?”
百里言笑而不語。
“好吧好吧,那丫頭確實挺特別,挺討人喜歡的。你看我明明和她只見過兩次面,可不知怎麼莫名覺得有份熟悉感,好像我們認識了很久似的。這不知道她來拍真人秀,忍不住就想來看看……”
忍不住?不管你的這份熟悉是不是因爲想到了曾經的莫小魚,可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記,心中終歸有些不舒服。
“她是我未來夫人!”
“哦,原來是未來夫……”謝斌嬉笑一聲,話說一半忽然意識到對方丟了個驚雷,猛然轉頭看向百里言,“你你你,你說什麼?”
未來夫人?這男人就這麼堂而皇之說出口了?話說這消息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百里言眉眼不擡,只點了點頭表示他沒聽錯,指了指下方舞臺:“開始了。”
正說到點子上看什麼晚會?晚會有什麼好看的?謝斌尤不死心又問:“真是你女朋友?”
“你有意見?”百里言看着晚會,頭也不回,復而問,“有意見也肚子裡收着,她是我的。”
見百里神情不似作假,謝斌還真信了他的話,只是你要不要這麼霸道宣告主權啊,他可什麼心思都沒有。
人蔘果此時對百里言的宣示沒有任何意見,相反想法同出一轍,換了他也會這麼說。
“本尊去瞧瞧自己的女人。”人蔘果說着向後臺飛去。
人蔘果一眼就在梳妝打扮的人羣裡看到了白沁心,一些時不見還真有些想念,屁顛顛飛去停在了白沁心頭頂。
“入伍第一天感覺如何?”
還知道回來啊?白沁心切了一聲,問:“他來了?”
不用想,人蔘果這次看世界肯定又是看百里言去了,現在來了,那傢伙肯定也在。
見上面了第一句話問的卻是別的男人,這讓人蔘果心裡很不是滋味,難道現在她眼裡只有百里言而看不到自己了嗎?醋意大發,揪了揪白沁心的頭髮:“女人,本尊面前還敢提別的男人?”
“是你說要和他好好處處,我這不是都照你的意思辦麼?”
“平常沒見你這麼聽話……”人蔘果翻了個白眼,不對啊,明明是自己在問她,怎麼話鋒就轉到自個身上了?死女人,膽子越來越大了,“就問你想不想本尊。”
白沁心給自己添了抹脣彩,抿了抿脣:“好看嗎?”
“好……”人蔘果被那抹亮色給吸引了目光,差一點又被她給牽了走,橫眉怒目道,“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本尊。”
“吃醋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話,本尊怎麼會吃醋……”
“那你問那麼清楚幹嘛?”白沁心起身往頭頂一拂,靠向了椅背,閉目養神,“哎!新兵頭一天入伍可真累啊,還有幾個節目纔到我們,抓緊時間先休息一會,您自便吧哈。”
呸!你丫一個修行的還喊累?累毛線,起來嗨!
“女人!”
不理。
“女人!”
“睡着了。”
“你妹!睡着你還說話?”
“夢話。”
“你——”人蔘果頓時氣結,“好好好,長本事了啊,不將本尊放到眼裡了啊,本尊怎麼會……”
“想你了。”
“……”人蔘果頓時收聲,三個字多麼的美妙動聽,怕自己是幻聽,又問,“再說一遍。”
“想你了。”
多日來的思念在這一刻得到紓解,心裡比蜜還甜,眉開眼笑:“本尊也想你了。”
“我知道。”
“那你還氣本尊?”
“情趣!”
“哈哈,哈哈哈哈——”人蔘果暢快大笑,小嘴一嘟在白沁心額頭印上一吻,“本尊喜歡。”
白沁心閉着眼,脣角微彎,果然他在自己身邊,自己心裡沒來由就踏實了。
人蔘果低頭看着白沁心揚起的脣角,心情大好,小小的身子一躍浮在白沁心對面,癡癡凝望。
感受到人蔘果熾熱的目光,白沁心微微睜眼,深深看去一眼:“果子,我等很久了。”
你和百里言之間的關係,真的不準備告訴自己嗎?
人蔘果眸光一閃,顯然已聽明白了這句話其間的深意:“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機。”
“別讓我等太久。”
“嗯。”
幾個節目過後,明玦走到了舞臺中央,笑道:“今年是建軍90週年,今天也是第90個八一建軍節,同時也是我們演藝行業的八名成員作爲新兵入伍的第一天。在這特別的日子裡,讓我們的這幾位新兵爲戰士們獻上我們最崇高的敬意和祝福,請看接下來的舞臺劇《說句心裡話》,有請。”
掌聲雷動,明玦退場,緊跟着舞臺燈光一暗,等待中一陣歡快的音樂聲起,舞臺一角燈光亮了,兩個年輕的男女在追光圈下兩兩相望。
“那個……你,我還沒問過你填了什麼志願,能告訴我嗎?”伊翎娜一身學生裝束,滿面含羞,問出這話就低了頭,腳尖在地上點了點。
溫鈺揚起笑臉:“我報考了京城的軍校。”
“軍校?”
“對,我要當兵。”溫鈺自信滿滿,“我一定會成爲一名優秀的軍人。”
“爲什麼要去當兵?”
“我爺爺、我爸爸都是軍人,生在軍人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從軍便成爲我自小的願望。我渴望軍旅生涯,渴望成爲一個真正的軍人,渴望超越我的爺爺和父親。”
“可是當兵很累很苦……”
“難道因爲苦和累就不當兵了嗎?那些離家千里進入軍營的戰士們爲的是什麼?保家衛國,成爲祖國最強有力的中堅力量。因爲有他們,我們纔有現在幸福的生活。難道不值得人敬仰,不值得人追隨嗎?”
“可是現在是和平年代……”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一定要去?”
“嗯,必須去。”溫鈺說着低頭看了眼伊翎娜,“雖然我奶奶已經不在了,但是她當年就是心懷敬仰目送我爺爺去了軍營,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我媽媽也是,她們從來都沒後悔過,一直以身爲軍嫂爲榮。你……會支持我嗎?”
聽懂了溫鈺的意思,伊翎娜俏臉飛紅,眼裡淚花閃動,沒有說話,只含羞點了點頭,問:“奶奶和阿姨真讓人敬佩,你能和我說說她們嗎?”
“說起我爺爺奶奶,呵呵,當年呀……”
這時舞臺對面追光打去,一道男人的聲影迅速朝着舞臺中央跑去,身後不遠處年輕靚麗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眼前,卻是氣喘吁吁:“抓、抓小偷,站、站住……”
前方的人影卻沒停,依舊奔跑,連頭都沒回。
“還不站住?”杜茹溪脫下鞋子,手一揚就扔了出去。
高一腳底一腳奔跑,杜茹溪索性脫了另一隻鞋又扔了出去:“我還不信抓不到你了,小賊!”
幾番追趕,前面的男人終於停下了腳步,手裡還拿了只挎包。隨後而來的杜茹溪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角,一拳就砸了上去:“這下被我抓到了吧?”
男人一個轉身,扭住杜茹溪的手,衆人這才見到男人的真面目,景源。
“幹什麼幹什麼?放手,光天化日你一個小偷當街搶劫,現在還敢和我橫?哪裡來的底氣?有沒有臉了?”
“大姐,你看清楚,我是幫你抓小偷的。”景源無可奈何一笑,將手裡的包塞到了杜茹溪手中,“看看,有沒有少什麼?”
“你不是小偷?”
“我這麼正氣,哪裡像小偷了?”
“哪都像!”
“大姐,你還是先看看有沒有少東西吧。”
杜茹溪雙手得了空,卻沒立刻查看,反而一把又揪住了景源:“你敢給我耍花招,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說大姐,如果我真是小偷,還能站在這給你抓?能放手了嗎?我不跑。”景源失笑攤手,“趕緊看看。”
“我不是大姐,小姐我年芳二八,風華正茂,你個不長眼的敢叫我大姐?”早在奔跑中就披頭散髮的杜茹溪絲毫不知自己的窘態,而且又彪悍,勿怪被人當做大姐。
景源也不說話,笑着指了指杜茹溪的頭髮和赤着的雙腳,剛一轉身,背後一聲嬌喝:“幹什麼?還想跑?”
景源彎身撿起地上的鞋子遞了過去:“你的鞋。天冷,彆着涼了。”
杜茹溪聞言面色一紅,細細看了景源兩眼:“你真的不是……小偷?”
景源微微一笑,站直了身體向杜茹溪行了個軍禮:“小姐你好,我叫李毅,是一名軍人。”
杜茹溪訝然,怔怔道:“軍、軍人?”
景源呵呵一笑,從兜裡掏出證件:“不信你看。”
杜茹溪接過一看,又將照片和景源比對了一番,當下就鬧了個大紅臉,支吾道:“還、還真是軍人。”
“現在信了吧。”
“你怎麼不早說?”
“抓賊要緊,而且……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
“呃……”這下杜茹溪很不好意思,絞着手指有些手足無措,忽然鞠了個躬,“對、對不起,同志,誤會你了,都是我不好……”
“沒事沒事!”景源趕忙扶住杜茹溪,“爲人民服務是我們軍人的指責,小姐不用道歉。”
“我,我叫杜茹溪。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真的沒關係,你別往心裡去,快看看包。”
杜茹溪作勢翻了翻包:“沒少,謝謝你。”
“不客氣,東西沒少就好。”景源大方一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杜小姐再見。”
“哎……”
景源轉身:“杜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那、那個……”杜茹溪紅着臉沉吟片刻,忽然鼓足了勇氣,“同志,你、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杜茹溪聽了一喜:“我、我能做你女朋友嗎?”
“啊?”這回換景源鬧了個大紅臉,“這、這……我們這才第一次見面……”
“不打不相識,而且一回生二回熟。”直爽的性格杜茹溪演繹得入木三分,揚起燦爛的笑容,“同志,我想做你的女朋友,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呃……”景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我我,我真的還有事……”
“那你去辦事吧。”
杜茹溪笑眯眯開口,讓景源有些摸不着頭腦,撓了撓頭:“那,那我就走了,再見。”
“再見!”杜茹溪對着景源離去的背影揮了揮手,轉而一聲喊,“李毅同志,我記住了你的證件,知道你在哪,我會去找你的,下次再見。等我哦,也要記得我哦,我叫杜茹溪——”
這頭燈光暗下,溫鈺那邊追光跟上,溫鈺說:“這就是我爺爺和奶奶相遇的故事。”
“好浪漫。”伊翎娜一臉神往。
“呀,時間不早了,今天是八一建軍節,我們家很重視這個節日,我得回家了。”
“嗯,那你快回去吧。”
溫鈺牽起伊翎娜的手說:“等我錄取通知書下來,我帶你回家。”
“好。”
當舞臺燈光再次亮起,佈景是一個溫馨的小家,畫了老年妝的李毅正坐在飯桌前,桌上幾個小菜和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餃子。
這時一道帶笑的女聲傳來:“小鈺,你又偷吃?快去叫你小姑來吃飯。”
“嘿嘿,知道啦。”
緊跟着一襲婦人扮相的白沁心出場,一手端了盤花生米,一手拎了個酒瓶,笑眯眯來到桌前,將東西往桌上一放,就着圍兜擦了擦手:“爸,吃飯了。”
白沁心一出場,百里言眸光一亮,這扮相,端莊優雅。而且動作很接地氣,可不就是這個年紀的賢妻良母嗎?當然,忽略那頭頂端坐的人蔘果。
謝斌眸光也跟着亮了,卻是暗自觀察了百里言一眼,乖乖,那眼神,溫柔得要滴出水來,陷入愛情裡的男人啊。謝斌算是徹底相信了百里言那句話,這種不自覺流露出的疼愛誰敢說他不是用情至深?回頭又看了白沁心一眼,這兩人,郎才女貌,相配得很。
“白丫頭演得很自然。”
“當然。”
哎喲喂,您可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
“你也辛苦了,快坐。”李毅說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爸,我給您倒酒。”白沁心說着給李毅倒了杯酒,隨即坐下,又給李毅夾了幾個餃子,“餃子得趁熱吃,小鈺他們馬上就來。”
說話間,從舞臺一側步出二人。
“爸。”孫喬喚了聲,帶了些拘束,顯得不那麼親近。
“來了?都坐吧,吃飯。”李毅不鹹不淡說了句,顯然對女兒的態度見慣不怪。
“爺爺,您好像一直沒問過我填報的什麼志願。您猜猜?”溫鈺夾了只餃子,神秘兮兮問道。
李毅笑看溫鈺一眼,這小子的心思他還不知道?當下只做不知問:“填的哪所學校?”
“哪有這麼直接就問的?都說了要您猜的,您老倒是給點面啊。”
白沁心笑瞪溫鈺一眼:“這孩子,哪有這麼和爺爺說話的?別賣關子了,快說。”
“嘿嘿。”溫鈺嬉笑一聲,擠眉弄眼道,“報告長官,我填報了京城的軍校,相信過不了多久錄取通知書就下來了。”
李毅心下一喜,果真,面上卻一絲不顯,可拿酒的手卻抖了一抖,顯示出自己的激動之情:“這麼有信心?”
“那是,誰讓我是您的孫子呢?而且我爸正鎮守邊關,虎父無犬子嘛。我要成爲像爺爺和爸爸這樣偉大的軍人,不,我要超越你們!”
白沁心忍俊不禁:“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李毅卻笑出了聲,親自給溫鈺夾了個餃子:“好小子,有志氣!像我,你奶奶要是能看到,一定會爲你驕傲的。”
“啪”一聲響,孫喬放了筷子,臉色非常不好,起身:“我吃飽了。”
白沁心微微低頭,輕嘆了口氣,扯了扯孫喬的衣角:“這才吃了多少就飽了?快坐下。”
“我不餓,嫂子你們吃吧。”孫喬轉身就走。
“站住!”李毅臉色一沉,“幾個月也不見你回家一次,回了沒吃兩口就要走,這個家就這麼呆不下去?今天什麼日子不知道?”
“什麼日子,什麼日子?不就是建軍節嗎?你只記得建軍節,有沒有想過今天也是媽的忌日?”孫喬激動轉身,倔強地揚頭。
“喬喬。”白沁心連忙起身,看了眼臉色深沉的李毅一眼,將孫喬給拉了回來,勸道,“少說兩句,爸心臟不好……”
“怪誰?”孫喬沒好氣甩開白沁心的手,指着李毅道,“要不是他……”
“喬喬——”白沁心皺了皺眉,這麼指着長輩可不禮貌,一把按下孫喬的手,嚴肅中又帶了些語重心長,“他是你父親!”
“父親,呵呵,有他這樣做父親的嗎?”
“喬喬,你還說?”
李毅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讓她說。”
“爸,您看您,酒都撒了,這可是您最愛的,不心疼哦?”白沁心走到李毅身邊,給李毅又添了口酒,對着溫鈺使了個眼色,“咱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小鈺,給爺爺夾幾個最愛吃的白菜豬肉餡餃子。還有你小姑,香菇肉餡的,可香了。”
溫鈺連忙將孫喬給拉了過來:“小姑,都是我媽親手做的,您不是最喜歡嗎?快來吃。而且我都快要去軍校了,多高興啊……”
白沁心登時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還提什麼軍校?你小姑她……哎!
果然,孫喬一聽這話火氣又上來了:“軍校軍校,軍校有什麼好的?當兵有什麼好的?還嫌咱們家當兵的少嗎?”
“小姑——”溫鈺不解,平時小姑聽和善的,怎麼今兒這麼反常?尤其這麼說軍人,開口就頂了回去,“小姑你怎麼這麼說?當兵有什麼不好的?”
“有什麼不好?呵呵……”孫喬苦笑一聲,“你奶奶她當初就是愛上了軍人,任勞任怨持家,可是結果呢?臨終前都沒能見上你爺爺最後一面。我們兄妹二人長那麼大,又見過父親幾面?還有你媽媽,自嫁到我們家,這麼些年又見過你爸爸幾面?你自己說說,你見了你爸幾面?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你還要去當兵?是讓你媽也見不到你嗎?”
孫喬說到這裡,臺下的領導、戰士們不由慚愧地低下了頭,眼眶泛紅,說來真是對不起家裡父母兒女啊。
“你你——”李毅手捂胸口,一時氣短,喘不過氣來。
“爺爺!”
“爸!”白沁心趕忙扶住李毅,擡眸眼裡閃着淚花,“喬喬,還不來看看爸。”
孫喬一見李毅犯了心臟病,臉上閃過一絲不忍,走到李毅面前,從口袋裡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雖還有些嘴硬,可眼裡的淚珠就落了下來:“看看看看,一身病痛,頑疾纏身,都是當兵時落下的病根,時不時還犯病,嫂子光照顧你都辛苦死了。你們說,當兵有什麼好?”
李毅緩過一口氣來,嚴肅的老臉也不由泛起了幾分慚愧,握着白沁心的手說:“好孩子,辛苦你了。”
“爸,您說的什麼話?這不都是媳婦該做的嗎?您別說話了,趕快喝口水。”
“爸犯病的時候我哥知道嗎?別到時候又見不到面……”
“喬喬!”哪有這麼咒自己父親的?白沁心一把扯住孫喬的手,暗瞪一眼,“氣話也不能這麼說啊。”
“我給我哥打電話……”
李毅一把拉住孫喬,搖了搖頭:“別告訴你哥,他在邊關夠苦了,別讓他爲家裡擔心,我沒事,真的沒事,老毛病而已,人老了都這樣,一會就好了。而且,不還有你這麼個醫生嗎?”
李毅說着一笑,孫喬忍不住別開眼去:“都這樣了還怕他擔心,咱們家男人一個個心繫國家,全身心奉獻給了祖國,自己的小家呢?嫂子,你不怨嗎?”
白沁心微微一笑,拍了拍孫喬的手:“在嫁給你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軍嫂,也許確實不像一般妻子那樣時刻有丈夫陪伴,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了孤獨,可是我的心是充實的。因爲我有一個偉大的軍人丈夫,我還有你們無微不至的關心。你說我照顧了一大家,而這個家何嘗沒有給我溫暖?從你們身上,我看到了軍人的高尚品格,精神上的富足是什麼都無可取代的。而且,國家對我們軍人家屬很好很好,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爸,我不苦,一點都不苦,我覺得很知足、很開心。”白沁心說着蹲下身子,緊緊握着李毅的手說,“源鎮守邊關,不單是他,所有的軍人遠在千里之外,有家難回,那是因爲他們有自己的信仰,他們爲了國家、爲了人民全身心奉獻了自己,那麼誰來爲他們奉獻?誰去愛他們呢?他們難道不值得人愛、不值得人疼嗎?不,他們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是最值得人愛、值得人疼的!我愛我的丈夫,愛軍人,愛這個家,我以自己軍嫂的身份而榮!”
掌聲雷動,戰士們已然熱淚盈眶,說得好,說得真好啊,說到了他們心坎上去了。是呀,於小家,他們確實很難說自己是好父親、好丈夫、好兒子,可是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自己都父母、不在想念自己的妻兒。於國於民,他們能拍着胸脯問心無愧,他們值得人愛!
“對了爸,源他來信了,我念給你們聽。”白沁心起身,從兜裡掏出一張紙,緩緩念道,“我親愛的家人們,你們好嗎?我這裡已經下雪了,雪很厚,但是不冷,因爲心暖,一想到你們,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請你們放心,我這裡一切都好,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
“爸,您身體不好,少喝點酒,真要喝了等兒子回來,兒子一定好好陪您喝一回。”唸到這裡,白沁心看了李毅一眼,對方紅着眼眶連連點頭,口中一個勁說着“好、好”,白沁心笑了笑,接着念,“心心,這些年辛苦你了,謝謝你在背後默默支持着我,謝謝你照顧整個家。對了,我在電視上看見一件很適合你的衣服,等我回來買給你,一定很好看。還有喬喬,你別老和爸置氣,爸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爸他就是嘴硬心軟,其實你又何嘗不是?你明明心裡心疼他,你明明就崇敬軍人,爲什麼還放不下過去?開誠佈公和爸好好談談,父女倆哪來的隔夜仇?說一句你愛他,咱爸一定會很高興的。”
孫喬彆扭看了眼李毅,抹了把淚,白沁心握了握她的手:“看,其實大家都知道你的心意,你何必總把自己當惡人?我們都是你最親近的人啊。”
“嫂子……”
白沁心笑了笑,繼續念:“還有鈺兒,你是男子漢了,爸不在家的時候你要擔起家裡的責任,別讓你母親一個人操勞。高考結束了吧?如果爸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填報了軍事院校吧?不愧是我李家的好兒子,爸爸爲你感到驕傲!對了,再過幾天就是建軍節了,也是母親的忌日,你們一定都圍在一起吃餃子看電視吧,記得幫我給母親上柱香,兒子想她了,也想你們了。永遠愛你們的——源!”
唸完了信,白沁心掏出手機:“給他打個電話吧。”
衆人齊齊點頭,電話一接通,一個男聲在舞臺中央想起,直入所有人的人心:“我想你們了——”
此時音樂聲起,景源從舞臺一側走出,跟着音樂唱道:“說句心裡話,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媽媽已是滿頭白髮。”
李毅跟着起身,接唱道:“說句心裡話,我也有愛,常思念那個夢中的她,夢中的她……”
幾位演員同時站到了舞臺中間,臺上臺下一起大合唱。
在一首應對主題,又唱出了所有軍人心聲的歌聲中,這出舞臺劇圓滿落幕。
臺下掌聲久久,在場所有人無不動容,一出感人至深的舞臺劇、一首深入人心的歌,道出了所有人心裡的想念,是啊,誰不想家呢?可是當兵、身爲軍人,無怨無悔!
百里言深情注視着舞臺中間的白沁心,說是臺詞,其實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她發自肺腑的心裡話,是她作爲軍人的自豪感和榮譽感以及那顆感恩今生有親人相伴的心?這就是他心心念唸的人,是他的至愛!
“演得真好啊。”謝斌爲之動容,眼裡水光點點,指着白沁心說,“我決定了,我要粉她!”
“你還沒粉?”
------題外話------
話說我又把自己給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