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元旦。
長沙至衡陽的火車上,這是一輛慢車,路途需要2個半小時,我和王芳相約一起回衡陽,一路上兩人摟着,相互說着情話。
她說:“楊軍,你回家前,先到我家吃箇中飯吧。”
我有些緊張的說:“這麼快見家長,有點早吧。”
她撒嬌道:“去吧,見見我父母,我也想獲得她們的祝福。”
我在王芳家小區門口買了一些水果,又買了一盒禮裝的腦白金,跟她一起進了家門。
王芳家在農行的家屬樓,面積不大,是那種老式的房屋結構,80來平米,設計了三室兩廳,有中央空調和直飲水,客廳裡有一個小電視櫃,櫃子的陳列架上有很多小瓶裝的洋酒,對着電視的是一排皮質沙發,一個三人座,兩個單人座,都是可以從沙發底下彈出支架擱腳的那種,一看就知道是特別貴的品牌。
我們到的時候,王芳的父母沒在家,我跟着她在房間裡亂轉,房子不大,但裡面的傢俱和電器都是極好的,西門子的雙開門冰箱,紅木餐桌,紅木博古架隔斷,挪威白松做的公主牀等等,充分展現了一個行長的高端品味。
我問王芳:“你家怎麼有兩個公主房?”
她說:“我還有一個姐姐,是南航的空姐。”
我笑着又問:“是不是跟你一樣明豔照人?她找姐夫了嗎?”
她自豪道:“我姐可漂亮了,她今年結得婚,老公是西門子的中國區代表。”
我故裝傷感的說:“可惜我沒什麼本事,當不了外企高管,你跟了我只能吃糠咽菜了。”
她趕緊握着我的手,安慰我說:“沒事,沒事,我們倆還年青,可以一起努力,建立自己的事業,一定不會比她們差的。”
我抱緊了她的身體,重重的點點頭,心裡說:“我會努力的,不會讓你失望,一定能給你一個好的生活條件。”
在我們倆說話間,門響了,一個男人打頭進來,我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脫口而出:“阿姨好!”
待看清進來的是王芳的父親,又趕緊改口道:“叔叔好!”
王芳的父親穿着一套銀行公式化的黑色西裝,西裝領上彆着一個農行的徽章,拎着一個手提公文包,聽到我的話,突然皺眉道:“你是誰,說話這麼毛毛燥燥的。”
王芳趕緊解釋道:“爸,他是我朋友楊軍,也是衡陽人,一起坐車從長沙回來的,來家裡吃箇中飯。”
後面進來的是王芳的母親,也是聽到我的喊聲在那邊呵呵笑着,手裡拎着剛買回來的菜,對我微笑道:“小楊,到家別緊張,你先陪叔叔說會話,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我趕緊站起來,接話道:“謝謝阿姨了,我來的時候也沒準備什麼,就在樓下隨便買了一點東西,祝叔叔阿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王芳的母親聽了以後,微笑着說:“好,好,小楊你坐,老頭子,不要把單位威風在家裡耍,嚇到人家了。”
王芳和她的母親去了廚房,幫忙做飯去了,我和王芳的父親兩人坐在沙發上。
他望着我說:“你和小芳認識多久了?”
我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叔叔,我們前幾天才認識,正好一起回衡陽,過來看看您。”
他又問:“你現在在讀書還是上班了。”
我回答他道:“叔叔,我已經參加工作了,現在在長沙煤儀公司負責河南的銷售工作。”
他接着問:“你多大了,看起來應該跟小芳年紀差不多啊,怎麼就上班了,沒讀大學。”
我說:“叔叔,我今年22了,我是初中考的中專,已經畢業2年了。”
他追着問:“家是那裡的,父母做什麼的?”
我認真的回答道:“我家是二七二的,父親退休了,母親年紀也大了,在外做點零活。”
他又問:“你以後打算做什麼,想好在那買房子安家?”
我思考了一下,說道:“我自己的近期打算是在長沙煤儀公司再幹幾年銷售,掙點錢,會在長沙買房安家。”
他突然盯着我的眼說:“你和小芳什麼關係,沒有在談戀愛吧?”
我心裡有點虛,不知道怎麼說,正在躊躇的時候,王芳從廚房出來解圍道:“爸,楊軍就是過來吃餐飯,你別把他當犯人審。”
我也感激的看着她,豎了一個大拇指,給她點贊。
中午吃飯的時候,飯桌上只有我和王芳的老爸兩個人,王芳和她母親在廚房裡吃。她們家是那種老傳統,有外人在的時候,女子不能上桌的。這讓我又一陣頭痛,這個飯怕是不好吃,連個幫忙解圍的人都沒有,我求助的望着王芳,她也只能無奈的擺擺手。
新一輪的問答題果然如期而至。
王芳父親問道:“你在長沙煤儀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我誠實回答道:“我一個月固定工資500元,年終獎有一兩萬塊錢。”
他又說:“你這個收入跟我們農行的櫃檯收入差不多,太低了,這得什麼時候買得起房?”
我拍拍胸脯說道:“我們銷售是看業績來的,我有信心這兩三年能搞好河南業務的,應該能在三年內在長沙買套房。”
他緊皺的眉頭鬆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認爲談戀愛需要門當戶對,我們家小芳的對象應該是官二代或富二代,你這種屌絲就算了,別再打主意了。”
我心裡一萬點傷害,不甘的說道:“叔叔,人是看不準的,莫欺少年窮,我覺得我能給她一個不錯的生活的。”
王芳的父親臉色又開始陰了起來,說道:“你一箇中專生,家裡只是普通的半邊戶,有什麼能力給小芳好的生活?就知道說大話。”
我爭辯道:“我雖然是中專生,畢業以後,就沒用過家裡一分錢,我現在也開始做銷售了,公司裡好的銷售人員一年也能賺十來萬,我不認爲我比他們差。”
話還沒等我說完,只聽王芳的父親猛得一拍桌子,厲聲說道:“一年十萬塊錢,就想娶我女兒,你是不是得失心瘋了。我大女婿一年200萬的工資,還有分紅。我大女兒一年也有二十幾萬。我家小芳明年會送出國,去德國上學,畢業後,肯定能留在德國西門子公司,一年怎麼得也有幾十萬的收入。你知道嗎?她現在在長沙讀書,一個月的生活費都得5000多,你說你憑什麼能給她一個好生活?”
可能是王芳父親這一下拍桌子的聲音,驚住了王芳的母親,只見她急忙從廚房出來,好聲勸道:“老頭子,小楊就是過來吃個飯,有必要這麼咋咋呼呼的嗎?”
王芳的父親說道:“他一個年收入不到三萬元的小業務員,還想娶我們女兒,你說這像什麼話?”
王芳的母親勸解道:“小楊還年青,有的是機會,你提攜他一下,不也挺好的嗎?況且現在身邊就這一個小女兒了,你真捨得送出國啊。”
王芳也衝出來了,接話道:“爸,我不想出國,我就想跟楊軍在一起。”
王芳的父親也被氣到了,大聲說道:“你們這些婦道人家,知道什麼?小芳,爸要你出國,是爲了你好,你姐夫說了,只要再去德國學校深造幾年,就幫你留在西門子總部。”
王芳急着說道:“爸,我就是不想嗎?我不想一個人去國外,我就想待在湖南。”
王芳的母親也接口道:“老頭子,還是別送小芳出國了,我們以後老了,身過也得有一個人陪,要不,問問楊軍願意入贅不?”
王芳的父親這才忍住脾氣,望着我說:“小子,剛纔阿姨說了,你要是還想跟我女兒談朋友,就入我王家的贅。我也把你調到衡陽農行來,給你安排一個好工作,你也可以自己在衡陽開個公司,我這邊給你找些業務,絕對比你跑銷售強。”
我看着她們三個人,心裡頭意見紛飛,一會兒想到一但入贅,我的人生都會有人規劃安排,肯定比我自己努力強,一會兒又想到後世我認識的幾個入贅朋友的下場。
我有一個同班同學,早先是在IBM做湖南這邊的技術服務,後來經朋友介紹入贅到一家做機械加工的大老闆家,結婚擺酒的時候,自己的親爺爺都沒安排在上席。
又想到我的一個同事,入贅在湖南鹽業一個領導家,生的兒子跟女方姓,這也沒啥,後來女方混得很不錯,成了副廳級領導,他的家庭地位直線下降,最後被懟到上海,一個人開公司過活。
還有一個也是我們同事,入贅到一家長沙的設計院領導家,受盡了鄙視。記得聽他說過,有一回夏天,他們一大家人在廳裡涼蓆上乘涼,幾個姐妹硬是嫌棄他的腳臭把他趕出門去了,最後還落得人財兩空,離婚散場。
我想了很多,確信自己沒法忍受那種鄙視,那樣委曲求全的生活,硬着頭皮的爭取道:“叔叔,阿姨,我確信自己能讓小芳過好,請給我幾年時間,我用行動證明給你們看。”
王芳的爸爸一臉不耐煩的說道:“別說那麼多廢話,入贅我家,行還是不行,直接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