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長遠之計
崔澈的好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在聽崔棄疾詳細說起歸途中的所見所聞後，崔澈憤怒不已。
他爲了防止稅吏腐敗，還特意派遣觀察司的探子監督，沒想到這所謂的監管部門形同虛設，甚至很有可能同樣屬於利益鏈中的一環。
“讓趙文滾來見我！”
怒吼聲幾乎要將廂房的屋頂掀翻，崔澈的憤怒讓一衆親隨噤若寒蟬，長孫無忌急匆匆趕往觀察司找上趙文。
“輔機（長孫無忌字輔機）怎地行色匆匆，莫非是大王有事吩咐？”
趙文疑惑道。
長孫無忌氣喘吁吁地擺着手，說道：
“大王傳召，讓趙主事速往相國府。”
見長孫無忌這模樣，趙文也猜到事情定然不小，他趕忙放下手中的案卷，甚至沒來得及向佐吏交待衙署之事，便隨長孫無忌快步出門。
路途中，趙文忍不住問道：
“輔機，你可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長孫無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敷衍道：
“趙主事去了相國府，自然清楚。”
這話讓趙文心中一緊，他知道定然是出了岔子，大王要問罪於自己，否則長孫無忌又怎會對他守口如瓶。
真要是有事諮詢，長孫無忌肯定是要透露幾句，也讓他有個準備，能夠組織語言，從容應對崔澈的問詢，給予讓崔澈滿意的答覆。
一路上，任憑趙文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他究竟哪裡做錯了事，惹得崔澈要問罪自己。
直到他來到相國府，直面崔澈的怒火，這才醒悟：
原來是底下的人犯了事。
說趙文冤，他也確實冤，自己坐鎮晉陽，當然不可能具體管控到各地州縣的每一名密探，他們這些人相互勾結，彼此維護，要想矇蔽上面的人，也不是難事。
但無論如何，一個御下無方的責任是逃不掉的。
將趙文劈頭蓋臉痛罵一頓後，崔澈喘着粗氣，問道：
“你是否也有從中牟利？”
趙文趕忙撇清關係，賭咒發誓之餘，也請崔澈派人詳查自己的資產，以證清白。
見趙文如此堅決，崔澈也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深受自己信任的伴讀，會與他陽奉陰違。
只不過崔澈也沒有輕易相信趙文的一面之詞，所言真假，他自會調查。
崔澈問道：
“你認爲，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趙文見崔澈的臉色稍緩，心中慶幸之餘，咬牙切齒道：
“狡詐之賊，瞞上欺下，不可寬縱，臣以爲，治亂，當用重典，還請大王許臣徹查各地稅關、集市，但凡有違令盤剝之人，可盡數殺之。”
崔澈擺擺手，拒絕了趙文的主動請纓，他道：
“孤自會派人徹查此事。”
打發走了忐忑不安的趙文，崔澈看向崔棄疾，眼中透着一股子考校之意，他問道：
“殺人只能震懾一時，爲父欲求長遠之計，菩薩奴可有方略？”
這一問，也正巧撓到了崔棄疾的癢出，這一路上，他就沒少爲了這事傷神，崔棄疾正色道：
“啓稟父王，孩兒以爲，稅吏貪腐，無非是經手的財物龐大，而其俸祿微薄，因此不惜以身犯險。
“父王既然問計於孩兒，孩兒斗膽進言，不如增加稅吏之俸，以養其廉，佐以嚴刑酷法，使其畏懼，可得長久。”
崔澈微微頷首，崔棄疾能想到高薪養廉這個法子，倒也沒有出乎崔澈的預料。
然而崔棄疾並沒有就此打住，他繼續道：
“父王以觀察司監察稅吏，但觀察司卻無人監察，孩兒請父王效仿漢制，命監察稅吏的密探申報家財。”
崔澈聞言雙目一亮，對崔棄疾所言之法，顯然是滿意至極。
所謂效仿漢制，具體是指算緡。
算緡是漢朝針對商販、手工業者設立的一項財產申報制度，按照申報財產的一定比例，繳納資產稅，以增加國家的財政收入。
而在具體實施中，也遭到了商人、手工業者的強烈反對。
崔澈自然不是要照搬算緡，而是隻讓監察稅吏的密探申報財產，卻不會去收取資產稅。
當然，崔澈更滿意的是崔棄疾並沒有簡單的建議自己再設一個特務機構來監督觀察司。
以新的特務機構監察舊的特務機構，明朝的錦衣衛、東廠、西廠、甚至內廠，可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在同意了崔棄疾所獻上的兩條方略後，崔澈並沒有放棄考校自己的嫡長子，他繼續問道：
“此番大肆捕殺貪腐稅吏、密探，定能收繳大量贓款，這些貪贓來的財物，菩薩奴，你以爲應該如何處置？”
崔棄疾沉吟許久，他實在拿不定注意，自己父親是出了名的雁過拔毛，但凡貪腐官員落到了他的手上，甭管罪行輕重，贓款多少，非得把那些人的祖產都給收沒了。
見崔棄疾猶豫不決的模樣，崔澈笑道：
“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爲父絕不會因言而怪罪。”
有了父親的承諾，崔棄疾這才進言道：
“父王，孩兒以爲今年關東各地豐收，國庫如今也寬裕起來，貪腐之人原有的家財固然可以收繳國庫，但所得贓款，還請退還商戶。”
崔澈眉毛微挑，問道：
“你爲何這般說？”
崔棄疾解釋道：
“父王曾經有諾於商戶，不會重複徵收過稅，雖說是下面的人壞事，但百姓無知，或許以爲父王無信，若是父王退回贓款，定能使百姓信服。”
崔澈追問道：
“物主難以分辨，退返贓款何其之難，菩薩奴可有法子。”
崔棄疾苦笑道：
“孩兒並非神人，又哪能區分。”
說着，崔棄疾話鋒一轉，繼續道：
“不過孩兒以爲，父王既然不能分辨物主，不如在徹查此事後，昭告萬民，將用收繳的贓款，充作未來三年的商稅，爲商戶們免稅三年。
“既懲治了罪惡，又施惠於民，商戶們必然感恩戴德。”
當然，這一切的立足點，是今年關東豐收，真要是財政拮据，崔棄疾也不會建議崔澈這般邀買人心。
崔澈看着自信滿滿的崔棄疾，恍惚間，好似望見了年輕時的自己。
還有一章，在十二點之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