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還沒有什麼跨年活動的概念,直到05年超女誕生纔有電視臺順勢舉辦第一屆跨年晚會。
所謂的元旦經濟尚沒有被商家炒作和洗腦,對大多數人而言,元旦只是平淡的一天假期而已,不用冒着嚴寒和擁擠的人羣衝着倒計時傻乎乎的喊數歡呼。
但99年的元旦略有不同,因爲今年的元旦恰逢週五,接連兩個週末,變成了三天假期,和後世元旦法定節假日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不用調休。
林白藥錯過了奶茶店的元旦開業儀式,應白婕的邀請,於30日下午帶着江海和米玥乘飛機前往魔都。
出了虹橋機場1號航站樓,白婕開車接了衆人,直奔浦東香格里拉酒店。
98年的魔都只有一千五百萬人口,並連續多年3個點的人口負增長,gdp固然排名第一,但和後世的體量還不能相提並論,到處是飛揚的塵土、疾馳的卡車和鋼筋水泥架子勾勒出來的前景與夢想。
途經延安東路高架外灘下匝道,白婕介紹道:“這是剛修好的亞洲第一彎,被市民們稱爲外灘最佳觀景點……”
透過車窗,能看到匝道那華美而大膽的弧形,緊鄰就是平靜深邃的黃浦江。
可惜的是十年後這道“亞洲第一彎”被拆除,就如同多少風流人物,總被時代的浪潮雨打風吹去。
經延安路隧道過江,遠遠看到剛剛落成的金茂大廈,作爲改革的地標性建築,氣勢磅礴,舉世矚目。
不過,對外開放要到四月份,據說剛開始每天來參觀的遊客只有二三百人,禮儀小姐二十多,其中七八個還操着方言俚語,雞同鴨講,根本聽不懂,不像後來的高端大氣,小姐姐們各國語言輪流提供服務。
“學弟,那就是金茂大廈!”
副駕駛座的米玥扭過頭,興奮的給林白藥做介紹,道:“50億投資,420米,88層,國內第一高樓,好壯觀……我將來要是能在這裡上班,該多幸福啊……”
林白藥笑道:“別這麼沒志氣,上班有什麼幸福的,不如在這買一層樓當包租婆,那纔是真幸福。”
米玥吐吐舌頭,道:“這輩子我是別想了,貪多嚼不爛,撐死飽腹鬼……”
話雖如此,可美眸流露出嚮往神色,說明人的志氣和慾望一直都是成正比的。
白婕心念一動,想起林白藥在越州豪買兩層樓,不會也想在魔都這樣幹吧?
兩個億……
如果那天偶然聽到的數字不是套路,林白藥確實有這樣強大的實力。
他纔多大?
卻手握別人一輩子無法仰望的財富,實在是人的命天註定,強求不來。
“浦東買房還是算了吧,”白婕笑道:“魔都有句話,寧要浦西一張牀,不要浦東一間房。你們看這周邊,還是大片大片的農田和荒地。我記得90年初,上頭就提出浦東大開發戰略,現在還是這個樣子。真等發展起來,得多少年後?有買房的錢,幹什麼投資不好呢?”
這時候的普通老百姓還體會不到新世紀之後,國內那強悍到歐美落淚的發展速度。
不過,這不是普通人的錯,連無數國內外智庫和高端精英也都錯估了形勢。
在這個節點,或許只有林白藥明白,未來的二十年,將會是怎樣波瀾壯闊的二十年!
“也是!魔都遍地黃金,也並非房地產這一條路。”
林白藥沒有多費脣舌去說服白婕,因爲那毫無意義。
透過窗外看到路邊一閃而逝的八方房地產開發公司豎立的巨幅廣告牌,上面寫着“浦東盛景,商賈富涌,豪廈林立,競顯風流。”
然後是碩大的“東溝七村,僅售2048-2318元每平米,首付九千元”等字樣。
他笑了笑,首付九千元,結果還賣不出去。
這不是諷刺喜劇,而是底層民衆赤果果的悲劇。
抵達金茂大廈附近的香格里拉酒店,這是第一家落戶浦東的海外奢華品牌五星級酒店,98年8月份剛開業,目前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浦江樓,後世那座更新更漂亮的紫金樓還不見蹤跡。
但僅僅浦江樓的高貴典雅,無處不在的細節,已經拉開了和其他星級酒店的距離。
白婕爲林白藥定的是26層的豪華閣外灘全景豪華套房,八十平米的寬敞空間,沙發茶座電視網絡電腦,應有盡有。
“林總,您先休息一會,晚點我們去桂花樓嚐嚐淮揚菜和本幫菜,再出去逛逛外灘的夜景。”(香格里拉的桂花樓餐廳應該是06年纔開業,小事件的時間線故意弄混亂,試圖幼稚的製造這是架空地圖的假象)
林白藥皺眉道:“白總太客氣,訂一間普通行政房就成,這種套房一晚不便宜吧?”
白婕撩了撩耳邊的長髮,鳳眼紅脣,風情不經意的流出,道:“以林總的身份,住這裡我都怕慢待了。”
林白藥笑着搖了搖頭,道:“沒必要這麼見外,住宿方面我從來不在乎,乾淨安全就夠了……”
“知道林總心疼我,雖然我公司陷入困境,現在沒什麼錢。可再缺錢,請您住幾晚香格里拉的錢還是有的。”
公司困境之類的話從又漂亮又有韻味的美女口裡說出來,總有種我見猶憐的楚楚模樣,並且你不會覺得這是什麼丟臉的事,反而會對美女生出保護之心。
林白藥道:“讓白總破費了……”
白婕抿嘴輕笑,拉着米玥就準備離開,道:“你們歇會,我和米玥去樓下等着。”
米玥掙扎道:“小姨,我也累,也得歇會……”
白婕瞪她一眼,硬拉着走了,隔着門還能聽到米玥嚷着小姨偏心。
林白藥脫了外套,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看到江海整個人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發出舒爽的哼哼聲。
“怎麼了?”
江海翻身坐起,使勁往下壓了壓,道:“這沙發真得勁!老闆,一晚得多少錢啊?”
“我也不太瞭解,一千多塊吧。”
“一千多塊?老百姓三四個月的工資,只能在這住一晚?”
江海大受震撼,道:“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林白藥大笑:“說你大老粗吧,還能吟兩句詩,但你說的對也不對,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只要肯努力,老百姓的工資不會永遠是幾百塊,不遠的將來,很多人也能住的起香格里拉……”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低矮平直的城市天際線,渾濁的水流滾滾注入長江,夕陽西落,餘暉照耀着九十年代的落幕,蟻行的車輛逐漸的排起長龍,緩緩的深呼吸,那是新時代來臨的氣息。
休息了大半個小時,兩人來到一樓大廳,白婕正和米玥聊天,內容不外乎這段時間林白藥的各種動向,可惜米玥也知之甚少,氣的白婕伸出素白的手指點她的腦門。
米玥也是有口難言,她和林白藥發生的那些事無法啓齒,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補救,只好撅着嘴生悶氣。
“白總,學姐。”
聽到聲音,白婕忙站起來,道:“林總,歇的還好嗎?”
林白藥笑道:“龍精虎猛,感覺能吃一頭牛。”
白婕嫵媚一笑,道:“桂花樓就在旁邊,林總,這邊走。”
進了包廂,先是桂花茶,接着什錦拼盤,文思豆腐,竹笙釀燕窩,鮑魚汁鯽魚煲,蘿蔔老鴨雲吞,還有最懂女人心的雪梨桃膠。
林白藥沒吃多少,他對這些做工考究的名菜不太感冒。
倒是米玥胃口大開,吃的小腹微凸,斯文掃地,頗有幾分可愛。
白婕小心翼翼的問:“林總,不和胃口嗎?”
林白藥笑道:“我這人是狗肉上不了席,端着碗裡瞧着鍋裡,可吃到嘴裡的又咽不下去。你們多吃點,別浪費。”
白婕琢磨着林白藥的話,微微走了下神。
等衆人吃飽喝足,步行到外灘看夜景。由於是假期,遊客很多,老外也不少,或許這是98年的國內能看到老外最多的地方。
白婕正興致勃勃的給林白藥講解黃浦江上發生的各種有趣故事,兩個金髮碧眼的男老外無視她身邊有男性朋友,厚着臉皮過來搭訕。
白婕不懂英文,但她懂男人,禮貌的搖手拒絕。
兩老外還是不依不饒,其中一個高個帥哥用生硬的普通話說:“陪我喝一杯,我教你說英語……”
從他磕磕絆絆的語速可以看出,估計也就學了這一句,只爲了泡妞。
說來可笑之極,98年之前乃至之後的很多年,缺乏強大民族文化自信,就因爲要和老外學英語,不知坑了多少妹子。
林白藥輕咳一聲,江海攔在兩老外身前,怒目而視,道:“誰要跟你們學英語,在我們地盤上就說普通話。”
顯然老外聽不懂,但他們自恃身份,絲毫不懼怕捱揍,反而躍躍欲試,擡手想推搡江海,口裡喊着:“功夫,功夫……”
動物界最可怕的不是珍稀動物,而是珍稀動物知道自己受法律保護,正如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享有特權的人。
仗義每多屠狗輩,老百姓面對老外時早站了起來,可很多身在其位者卻依舊跪着,於是縱容某些在國外屁也不敢發的貨色在國內囂張跋扈。
林白藥冷哼一聲,道:“江海,他敢動手就反擊,出事我兜着。”
白婕嚇了一跳,她在魔都混了多年,太清楚這樣乾的後果,不是擺不平,就是太麻煩,也不值得浪費精力。
這時米玥站了出來,先拉開江海,然後用無比流利的英語,標準的英式發音,堅決且不容置疑的告訴老外,他們的行爲讓人感到不適,不夠紳士且缺乏風度,再不離開就報警。
兩老外發現用母語竟然說不過對方,悻悻然掉頭走了。
邊上不知何時聚攏起來圍觀的遊客爆發熱烈的掌聲,米玥矜持的鞠躬感謝,俏臉紅撲撲的,在夜晚的外灘,洋溢着特別的美麗。
等人潮散去,林白藥對她刮目相看,誇道:“學姐,沒想到你深藏不露啊,英語溜的跟在倫敦留過學似的……”
米玥乍然得到林白藥的誇張,心裡跟吃了蜂蜜,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道:“我還精通俄語和日語,準備畢業前再學一點法語……”
林白藥這纔想起米玥其實一直是財大最出名的學霸,人啊,最容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就因爲那次水吧裡的投懷送抱,形成的片面看法,卻忽略了另外好的東西。
“挺好,有空閒再學一點樂理知識,想當歌星,總不能不識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