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筮術理論化,始於《繫辭傳》,《周易》一書裡可沒有“卦”與“八卦”一詞,更沒有“卦學”的內容與理論。就《易傳》裡的《象》、《彖》、《文言》文章裡也不涉及“卦學”內容,均是闡釋義理文章。因爲這些《易》(即《周易》)學文章,確確實實是《周易》的義理觀出發,而闡發發展了《周易》的義理思想。到《繫辭傳》出現了“八卦”筮術理論,並且說成是《周易》有占筮功用,這正是帝國時期的腔調。因秦帝國把《周易》看成是筮卜之書,不被禁焚之列,西漢初傳者不絕。《漢書·藝文志》裡說:“及秦燔書,而《易》爲筮卜之書,傳者不絕”。《漢書·儒林傳》裡說:“及秦禁學,《易》爲筮卜之書,獨不禁,故傳愛者不絕也。”
《漢書》裡說秦時《易》爲筮卜之書,才傳者不絕。漢興時,有多家傳授者,當然漢興多家傳授者是繼秦認爲的筮卜之書的今本《周易》一書。所以這筮卜之書的觀念,不會不使《繫辭》作者們受到影響。秦帝國裡把《周易》定爲筮卜之書,而漢興時也沒見爲秦帝國定性爲筮卜之書的《周易》給於翻案的什麼說法來,還是有哪一位大家出來理論秦帝國把《周易》定性爲筮卜之書是錯誤的,應於糾正。雖然到西漢中期,漢統治者把《周易》與《易傳》列爲經首,上升爲帝國思想領域上的統治地位,可並沒有給《周易》定性爲什麼書。而相反,漢象數易學發展迅猛,那正是繼秦帝國給《周易》定爲筮卜之書傳者不絕有關。
“象數易”是春秋後期“八卦筮術”的發展,故西漢時定型的《繫辭》而添進去了“大衍之數”,是爲卦學彰顯之目的。自此以後至到今天,人們把《周易》與“八卦”混合在一起不分清紅皁白的來議論,也就有了今天錯誤認爲“《周易》是筮卜之書”,這正是源於《繫辭》裡混淆視聽說法所造成。
我們分析《繫辭》裡有兩段關於“八卦”與占筮的理論:
“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佔。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
這一段《繫辭》文,先說是聖人沒“卦”,又通過觀“象”而附記上文辭。是讓明白吉凶的道理。這就是《周易》產生的過程說了。《繫辭》裡也首次出現本是傳說中的一個人物伏羲創設了“八卦”。這也是初次出現在《繫辭》裡對“八卦”的說法。這“八卦”在《繫辭》作者的眼裡就是“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的。這不是把《周易》解釋成是通過聖人設立的卦畫,而觀象,繫上了文辭的過程嗎?這純是《繫辭》作者通過春秋戰國的史巫筮卜史而不加分析的想象出《周易》一書是按聖人設立的卦畫而觀象附上了文辭,目的是明吉凶的,就是後人稱的算卦之用的。後人也就無不知道“八卦”就是算命的那東西,並錯誤認爲“八卦”也就是《周易》。
這《繫辭》裡的“卦”說,就是指“八卦”的內容,這段文字的前文已有“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蕩”的“八卦”一詞。故《繫辭》的作者認爲是聖人設立了八卦,通過取象附記上所解釋的文辭,是“明吉凶”的。但是如何的“明吉凶”呢?《繫辭》作者講了一通深奧的道理後,歸結到“動則觀其變,而玩其佔。”就是用占筮的方法來“明吉凶”。
這種從卦畫符號到八卦取象,再到附記文辭的《周易》一書產生了,是爲了明吉凶而創作的,目的是爲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佔。”
這就是《繫辭》作者認爲《周易》產生的過程與性質目的了。《繫辭》作者認爲這《周易》的產生爲君子無事時去觀察學習、研究那些文辭,領會其含義要領。而有所行動時,就去占筮看卦爻象的變化,而推斷出吉凶的先知來,這真是爲君子活世造了一個法寶。這《繫辭》作者說的很明確,《周易》就是占筮之用的。
《繫辭》裡又說:“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
這是說有“八卦”系列及取象在其中,而推演出六十四卦,卦爻也具備了。這是說由“八卦”產生了六十四卦的過程。這種說法顯然是錯誤的,是無知於《周易》一書與“八卦”筮術衍生的歷史。
《繫辭》裡又說:“古者包犧氏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性。”
“八卦”成了包犧氏(伏羲)創立的,是通過觀天、察地創出了“八卦”,目的是溝通神明的用意,又是用來區分萬物的情態狀況的,既是人神交通的工具,又是萬物之情狀的歸類取象。
《繫辭》裡所講“八卦”時,是與《易》(《周易》)的義理之論述嚴然又是分開而論的,這是一種特殊的現象。顯然表現了《繫辭》在論述“八卦”時是偏重於筮術方面,不與《易》的義理論述相混淆。這說明了什麼呢?這是否說明了“卦學”與《易》義理還是有區別的。顯然《繫辭》的作者也無法弄明白,史巫稱之謂用“《周易》筮之”,而用“卦學”解之的成因是何。說明《繫辭》作者們也被《周易》(及今本《周易》)的卦爻結構形式與內容裡義理給弄糊塗了。“卦學”與《易》(《周易》)之義理,還是很容易分辯的。但古人很難分辨的是史巫爲何稱用“《周易》筮之”(即用《周易》卜筮),又把“筮學”(即卦學)與《周易》義理混同一起來論述。但“卦學”又是自我體系的內容,而《周易》裡義理也是自成體系的內容。《繫辭》文裡在論“八卦”與《易》之義理時,又不自覺的各有偏重。如《繫辭》裡論《易》(即《周易》,嚴格地說《繫辭》作者所研究的《周易》文本,應是今本《周易》)的內容:
“《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生生之謂《易》” 。
“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遠,則不御;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
“子曰:‘作《易》者其知資乎?’《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
“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
“子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爲乎。《易》有聖人之道四焉。”
“子曰:‘夫《易》何爲者?夫《易》開物成務,胃天之道,如斯而已者也。’”
“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
“《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
“《易》之爲書也不可遠,爲道也屢遷。”
“《易》之爲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
“《易》之興也,其當段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
《繫辭》裡若能把“八卦”占筮之說從所論《周易》裡分離出去,而那些《易》說無疑是正確的,正確的是在於遵循了《周易》本來就是義理理論。但《繫辭》卻把“八卦”筮術混淆與《周易》一體而論述,並說成是《周易》裡的東西,顯然《繫辭》文這種錯誤說法,與《象》、《彖》、《文言》比,《繫辭》變成了亦巫亦理上的不倫不類的巫術理論了。
正是《繫辭》作者不能,也無法把八卦筮術這本是《周易》之後史巫筮卜過程中衍生的筮術東西妄加到《周易》頭上分清開來,即《繫辭》作者沒能將附加在《周易》頭上的“卦學”東西剝離出去,才亦筮亦理的把《周易》理論化。
總體來看《繫辭》成爲了錯誤的“易學”(即《周易》學術文章)文章,把八卦筮術說成是《周易》裡的東西,造成了極壞的影響。本身是《繫辭》文裡出現的“八卦”一詞,這是戰國末期通過前期,即春秋戰國時期的筮卜者的筮術,而總結出的筮術理論。認爲原初六十四畫符號,是通過八個基本的三道畫符號重疊出六十四個不同的符號來,而這八個基礎的三道畫符號被戰國末期(因《左傳》記春秋筮卜例,沒有出現“八卦”一說,而只是八種取象)作《繫辭》的命名爲“八卦”學說,並且又認爲是包犧氏創立的。而包犧氏是傳說中幾千年前的人物,無論從地上文獻,還是從地下的考古資料,都不可能發現有這個包犧氏創立了什麼“八卦”,唯《繫辭》始說包犧氏創“八卦”的說法。這樣八卦筮術就變成產生在《周易》之前的說法了,也爲其說《周易》是通過卦象而系之辭,尋找出的根據和順理成章的說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