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脆的放學鈴聲,大鴻提着他的“北京牌”手包匆匆走出教學大樓,步行來到杜中奎家。汪維瑾開門迎他進屋,杜中奎起身遞煙笑道:“老同學,你可失約囉。等會兒該好好罰你幾杯。”大鴻氣喘吁吁說:“是嗎,只怪這時代變啦,腳板兒皮子再也跑不過汽車輪子。”“幽默。老同學,請坐。”
汪維瑾沏過茶去了廚房,杜中奎說:“大鴻,你打電話叫我從礦上急着趕回來有何貴幹?”大鴻喝一口茶說:“聽說你們礦準備在市區大興土木,我想打聽一下所需的工匠是否全招齊了?”“你真是順風耳啦。上面剛剛纔批下來。呃,大鴻,你可是一個舞文弄墨的秀才呀,怎麼現在關心起這些下里巴人乾的事兒來啦?難道你想下海提磚刀不成?”“你說的這些怎樣都不重要。我最擔心老同學的‘光’是裝在罈子裡的。”“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你說說我在乎的是那一片山水?”“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張楊’那一片吧。”“你也欣賞嗎?”“的確是一片好山好水。可不知道是否沃野千里?”“不只是‘沃野千里’而且將沾上‘大海靈氣’”“哈哈哈,我盡力而爲吧。”
大鴻在杜中奎家吃過午飯出來,直接去工行信貸科找到王純清談罷,又趕到萬壽公司直屬的第一工程隊建築工地。工地上一片繁忙,運送建築材料的捲揚機轟鳴着上下往復,工人們個個有序地緊張勞動,堆得象小山似的磚塊旁邊站着兩個人,一陣嚴厲的訓斥聲和捲揚機的轟鳴聲,磚刀與磚頭的碰擊聲一齊傳來:“拖了進度,老子就找你算賬。”“張老闆,他人老了,隨時用鞭子抽着他,我看也是老牛拉破車,能有啥辦法。”“羅金國,你別跟我在人前裝菩薩。我這裡是工地,是靠幹活掙錢,不是養老院,你懂嗎?”“唉,他家裡困難,鄉里鄉親的想賴着我找幾塊油鹽錢。”羅金貴停住話頭朝一個推磚的老頭兒招招手叫到面前說:“李叔兒,你自己來給張老闆說說吧。”
李老頭兒五十多歲,額頭上布着深深的皺紋,穿着破舊工作服,戴着塑料安全帽,汗水與塵土在臉上畫着地圖。他揩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兩眼哀求似地看着張大林羅金國顫顫驚驚地說:“張老闆,羅隊長,我真是一點兒沒偷懶,我……”張大林雙手在背上撇着大哥大,扳着面孔不吭聲。羅金國偷偷斜視一眼張大林,盯着李老頭兒提高嗓門兒說:“張老闆是個大善人,看你可憐巴巴的才讓你幹到今天,可這段時間,師傅們反映你推的磚跟不上,你叫我咋辦?”“張老闆,羅隊長,我求你們讓我幹到年底掙夠三個娃兒讀書的錢吧,我這條老命豁出去了……”張大林還是一點不動聲色,擺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做衣食父母的傲然神態,羅金國晃一眼他對李老頭兒吼道:“你哆嗦管屁用,要是你手腳再不變得麻利點兒,那就自己知趣兒些回到家哄孫子去。”
李老頭兒感激得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拼命推磚頭。
大鴻站在側後聽着這一席對話,默默地看着這一幕場景,心裡嘆道:“唉,真是資本的每個毛孔都滴着血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