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林的婚禮定在後天,請去婚禮上幫忙的人頭天晚上就得忙乎,第二天一大早起程到新娘子家接親。
大鴻從家裡出來穿過竹林從菊香家的院壩外面路過,不由自主地收住腳步。院壩裡空蕩蕩的;“黑雄”狗瘦得象乾柴似的睡在堂屋門口,聽到腳步聲吃力地擡起頭哼哼又躺下睡大覺;圍着院子的籬笆上纏繞着亂七八糟的藤蔓,壓得籬笆東倒西歪;晚風捲着早枯的竹葉兒從空中打着旋兒飄飄蕩蕩地落下。
大鴻深深的舒一口氣嘆道:“人去院空,往事如煙……”
盲娃兒提着豬食從廚房走出來去餵豬,坐在階沿上的李德站起身同大鴻打招呼說:“大鴻哥,你這是去哪?”“去張大林家幫忙。”
李德的長像越來越象他姐姐,大鴻看着李德彷彿看見了菊香。李德說:“大鴻哥,我也跟你去。”盲娃兒接過話頭說:“人家沒請你,你好意思去?”大鴻說:“啊,張大林還叫我給他找兩個幫忙的,李德就算上一個。”李德興奮中攀着大鴻的肩膀說:“大鴻哥,我們走吧。”大鴻點下頭對盲娃兒說:“盲娃兒哥,那我們走囉。”
盲娃兒擡起頭滿臉悽楚,聽着大鴻李德走去的腳步聲,手裡的瓜瓢“咚”的一聲掉在地上。他自言自語:“菊香啊,你是讓哥給害的……”這時,一陣風襲來把他臉上掛起的兩行淚吹得冰涼冰涼。
路上李德說:“大鴻哥,你剛纔是騙我哥的吧?”“李德,可你幹嗎這樣想去幫忙?”“大鴻哥,你想聽真話嗎?”大鴻點點頭,李德說:“去幫忙不但有夜飯吃,而且就是酸菜也用油炒過的。”“是呀,我家現在也比你家好不了多少。唉,相信這窮日子總會有盡頭的。”“哪個猴年馬月的事兒囉。大鴻哥,要是你今後有出息了,只要給我飽飯吃,讓我給你端屎倒尿侍候你一輩子也行。”“沒出息。如果真有那天我又想不到你呢?”“不會的。”“爲什麼?”“至少你會看在我姐的份兒上……”“要是我一旦倒黴了呢?”“我也會看在你對我姐的份兒上給你撐着。”大鴻心裡熱一下說:“李德,你記住,凡事最終要靠自己!”
張大林家張燈結綵,院壩裡晃動着忙碌的身影,一臺座式收音機把整個山壪鬧動起來。大鴻李德走進院壩,樹林張小林擡着大木曾子出來放下,他倆笑着同大鴻打招呼,張小林朝屋裡大聲喊:“哥,大鴻來了。”
張大林從堂屋裡跑出來說:“貴客,貴客呀。”大鴻說:“新郎官兒,恭喜嘍。哦,大林,我怕你太忙就把李德也給你拉來了。”“好哇,山朝水朝不如人朝啊。”
天剛麻麻亮,女方便先發親後才發嫁妝,故意拖着讓新郎新娘趕在擡嫁妝的隊伍前面,以免路上被攔住索要買路錢之類的喜錢。擡嫁妝的人爭先恐後收拾着想趕在最前面走。張大林事先特意安排大鴻同李德只擡一口衣箱,重量不過十來斤,他倆很快收拾停當,卻見女方的人攔在路中間,大鴻向李德使個眼色,趁混亂中從院壩角上悄悄溜走。樹林紅忠李文志等人擡的是笨重大件兒或一些零碎東西只好乾着急。
大鴻李德走捷徑趕過先走的新郎新娘,早早攔截在廖家橋頭等着索要買路錢。大鴻揩一把額頭上的汗說:“他們可能還掉着幾里路,我抽支菸提提精神。”他拿出張大林早晨偷偷塞給他的一包喜煙,點上一支望着河的上游,滾滾東流的河水從兩山間趕來穿過橋洞匆匆奔去,轉念從張大林的喜事聯想下去,不禁在心裡悄悄嘆道:“唉,無可奈何花落去,畢竟人去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