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學生伙食團的打飯窗口照常排着幾條長龍,不知誰在興風作浪使龍身曲曲擺動,女生矯揉造作的驚叫聲伴着男生敲碗打盆兒的鼓點好不熱鬧。這種週期性的戲就是唱得再精彩,真正有情致欣賞的人也不多,因爲大多數的人都把心思放在搶先打到飯菜上。不過,畢竟還是有大公無私的人。瞧,左面第四個窗口上,張平忙得不亦樂乎。他控制着關山狹口爲本班和外班的好幾個女生謀了福祉,自己碗裡卻空空如也。這按他的話說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他轉頭朝後喊:“李薇薇你們快呀!”李薇薇和幾個女生出列跑去,張平樂呵呵地幫她們把飯菜打出來。這按他的話說是:“得到了無以倫比的快感和滿足!”
大鴻在左側的一個窗口排隊,好象對鬧劇毫無興趣。華梅在他右邊一列排隊,悄悄晃一眼大鴻心裡說:“他今天咋啦?……可自己爲什麼這樣關注他?”華梅覺得臉上熱熱的。這時,張平把目光投向她喊道:“書記,快呀,好菜已經不多了!”華梅裝着沒聽見不理睬。張平很尷尬,回頭打起飯菜走了。
大鴻排到窗口說:“師傅,打三兩飯。”“要啥菜?”“不用了。”“有兩分錢一份的炒酸菜。”“謝謝,我從家裡帶了菜。”工友搖搖頭。大鴻打起飯到後面桶裡舀米湯泡上,走去側後僻靜角上蹲下身吃起來。華梅真想馬上給他打一份菜去,可轉念想:“大鴻的自尊心比誰都強……唉,他家本來就窮,加上又省錢爲菊香買藥,難道他真落到連兩分錢一份的炒酸菜也吃不起?這樣非把身體拖垮不可。我得幫幫他。”
華梅端着飯菜走到大鴻面前蹲下說:“你可真會吃,先把菜吃光了才吃飯。”大鴻吱唔:“啊,這就叫與衆不同嘛。”“是嗎?太與衆不同也害人啦。”大鴻沒吭聲,他想:“莫不是讓她發現了?可我心裡的苦衷又多想向她傾訴……唉,別自作多情了。”華梅看了看他的神情,說:“你們男生的定糧不夠吃吧,你可別拿自己的身體不在乎。”
李薇薇吃着飯走到華梅身邊蹲下玩笑說:“老實交代,你倆又在說什麼悄悄話。”華梅一轉念說:“其實,正說着你,你就不請自來了。”李薇薇看着大鴻詭秘地笑道:“班長,書記沒說謊吧?”“我們都應該相信黨嘛。”“嗨,我明明知道你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卻偏要瞎子戴眼鏡多餘。”華梅猶豫一下說:“薇薇,我真有一件事正想找你……啊,算了。”李薇薇俏皮地盯着她說:“你是想求我變成那棵‘槐蔭樹’吧?”“去你的,別以爲誰都象你一樣多情?”“好好好,我這顆眼中釘早該知趣點兒了。你有事等會再說吧。”
李薇薇起身走了,大鴻沉默,華梅望着他說:“大鴻,你別硬撐了。你家的情況我有不清楚的。你給菊香買藥的錢是從生活費中省下的吧?”“唉,事到如今,紙也再包不住火了。華梅,說真的,我現在只差沒有去沿街乞討了。”大鴻停住話頭鼓了鼓勇氣接着說:“我想向你……”華梅擺手止住他的話頭表示明白,說:“當然可以,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頭個星期天回家我大姐來了,閒聊中得知大姐夫的一個親戚在北斗信用社當主任,我私下同她說好了,這個星期天我們一路去託他們出面爲你貸一點款,你覺得怎樣?”
大鴻十分感激地望着華梅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