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鴻回到家,父母同弟兄姐妹坐在堂屋裡滿臉喜悅。書慧說:“哥,姐得到重江師範的錄取通知書了。”大鴻感到非常驚喜,楊武登熊幺娘笑着點點頭確認。書春說:“大鴻,告訴你吧,李瑞芹也接到了成都無線電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是嗎,看來這好事兒還挺喜歡湊熱鬧的。”
大家興奮的笑罷,書春說:“大鴻,姐這是沾了你的光。”“大姐,你說些啥呀?單憑你這些年出色的表現就該。”“若真憑表現,春天會來得這麼遲?”熊幺娘說:“大鴻,我們家輩輩代代都是知恩圖報的人。你大姐能被師範學校錄取,全靠瑞芹爸幫忙。你娃兒今後得好好的對待瑞芹。不然,我和你爸絕不饒你。”大鴻俏皮說:“媽,凡事都該絲了絲麻了麻呀。這說着地上的事兒怎麼又一下扯到天上去了。”楊武登認真地說:“大鴻,你娃兒別嬉皮笑臉的,一定得把你媽的話記在心頭。”“爸,二老的話。我能不象背‘老三篇’一樣,每天背三遍嗎?”
楊武登接着說:“瑞芹爸講,書春瑞芹的事過縣裡那道關口時,全靠朱禮塘幫的忙。這層關係得保持下去。以後大大小小的事少不了麻煩人家,他說讓我同大鴻去重江表示表示。人家讀書人看事兒就是看得遠。”熊幺娘說:“別人幫了大忙,無論怎麼說也是應該去感謝一下的。可這家裡實在拿不出一件象樣的東西來……要不,把那對架子豬賣了到城裡買點東西去?”大鴻說:“我不同意。那是我們一大家人盼着過年的‘星星月亮’”楊武登說:“大鴻,你怎麼說出三歲娃兒的話來?”熊幺娘說:“該用的就得用。爲了你們兄弟姐妹的前途,哪怕過年不沾油星兒也值。”書春說:“爸,媽,能想想別的辦法嗎?”
堂屋裡沉默一會兒,楊武登抽着旱菸看了看大鴻說:“大鴻,你不同意,那你說咋辦?”大鴻笑道:“依我看來,雖然朱禮塘對大姐和瑞芹的事幫了忙,但爸和李校長也幫了他侄子的忙嘛。大家彼此彼此不就扯平了?”楊武登生氣地說:“混帳話!俗話說,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楊武登罵得太急被旱菸嗆了一口咳嗽。大鴻說:“爸,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急啥嘛?”
楊武登瞥一眼大鴻不吭聲,熊幺娘書春暗暗爲大鴻捏把汗。萬沒料到楊武登卻變緩語氣說:“好,大鴻,老子今天就聽你把話說完,我就不信,你娃兒這張狗嘴裡還能吐出象牙來?”大鴻說:“當然,去感謝感謝我並不反對。但是,一方面我們得量力而行,另一方面若搞得興師動衆的,人家當官兒的可忌諱;再說人家那些人香的辣的什麼沒吃過,就算我們傾其所有人家末必在乎?城裡人喜歡吃新鮮東西,我家自留地裡的花生不是吃得了嗎?明天挖一些選出十來斤,再扯上幾窩大頭頭兒青菜一起送去,這就足夠了。俗話說千里送毫毛禮輕仁義重嘛。”
楊武登聽着心裡樂滋滋的口裡卻說:“大鴻,你娃兒盡出些餿主意。要是把事情弄炸了,回頭我才找你算帳。”
兩天後,楊武登大鴻趕車到了重江。父子倆按李校長給的地址找到朱禮塘家門前“咚咚咚”地敲一陣門,屋裡沒反應。大鴻說:“爸,天兒還早,也許人家還沒下班。我們何不去逛一圈兒再來?”
大鴻和父親在城裡轉了一陣感到很疲乏,楊武登說:“城裡坐要坐錢站要站錢,累了連個歇腳的地方也難找,
反倒不如我們鄉下方便。”“爸,你不會是想教育我紮根農村接你的班吧?”楊武登嬉罵說:“你娃兒,就會耍嘴皮子。我們去蜀江大河邊找個地方坐下歇歇腳。”
父子倆在河邊坐下,大鴻興奮地望着河面感嘆:“這河真大呀!”楊武登抽着旱菸說:“往下游走百多里路就到蜀江市,河流到了那裡才叫大哩。”大鴻迎合着父親的話說“爸的見識真廣。”楊武登開心的抽一口旱菸接着說:“大鍊鋼鐵時,老子在廠裡跑採購,天南地北哪裡沒去過。只因你爸斗大的字兒不識幾升,大躍進結束纔回家當了村支書。唉……歲月不饒人啦。爸已經老囉……大鴻,你現在是我家祖孫三代裡文化最高的,弟兄姊妹中又算你的腦子最好使, 今後家裡的事兒得靠你多拿主見。”“爸,你在我心目中可是最了不起的人。就說大姐這事兒吧,有幾個當村支書的能辦成?”“你大姐這事兒不全是我的本事,對此你心裡更有數。唉,一塊心病剛去另一塊又壓了上來。這你也明白?”“爸,我當然明白。”“你娃兒還不完全明白。這次瑞芹爸讓我帶你來重江,就是想爲你今後的推薦打下基礎。”“爸,今後的情況到底怎樣?就是神仙也沒數兒。總之你別爲我太*心了,我相信我們一個老師說的話,現在的推薦長不了,今後還得靠自己的硬本事去闖。再說我是在這塊黃土地上滾爬大的,就算當一輩子的農民也不會比人差。”“你一輩子當農民,人家瑞芹咋辦?”“爸,真到了那境地,也許就用不着你我父子爲她愁囉。”“混賬話!大鴻,我和你媽經常給你們說,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厚道人,從沒有生過花花兒腸子。雖說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但生成了一個人,就要實實在在地做人。你對瑞芹可不能三心二意的。”“爸,我向你保證要全心全意的行了吧?”“你娃兒,別說啥事兒都在我面前嬉皮笑臉的。等會到了朱禮塘家,你得多說些感謝人家的話,你知道爸是個大老粗。”
太陽落山後,大鴻同父親又去朱禮塘家敲門,門“吱”地開了。
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站在門口打量着門外的兩個陌生人問:“你們找誰?”
她稚氣地望望大鴻,羞怯中透射出少女的純真與希冀,好象那含苞欲放的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