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連會議室裡,賈指導員在政治教育課上講:“同志們,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爲着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現在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爭王稱霸,擾得整個世界不安寧。特別是蘇修(蘇聯)在我邊境屯兵百萬,虎視眈眈,我們必須提高警惕,爭分奪秒地練好殺敵本領,隨時準備殲滅一切敢於來犯之敵,保衛祖國西北邊疆,保衛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成果,讓黨和人民放心。”
嘹亮的軍號聲中,又一天的新兵訓練開始了。大鴻紮好腰帶取槍時,張軍亮拉住他說:“你正發着高燒,還是請一天假吧。”“眼看訓練就要結束了,沒事兒的,我挺得住。”“你呀。”
大西北的初春正是冰天雪地的隆冬,剌骨的寒風趕着鵝毛大雪,在廣袤的銀裝世界裡肆無忌憚。人們的眉頭鬍鬚和鼻孔彷彿成了臉上點綴的冰雕。然而,練兵場上一隊隊一排排的年青戰士,他們一腔沸騰的熱血彷彿烘暖了朔風,融化了冰雪。
“肩槍……放下……持槍,殺……殺……殺!……別動,保持姿勢。”
董魯漢收住口令,跑到全班隊列後面檢查。看見韓泉河刺殺時的前弓後箭沒做標準,飛起一腳踹在他的左腿上訓叱道:“拉直!唏哩嗎哈的。”
董魯漢跑回隊列前面站定,晃一眼大家又喊道:“收槍,放下。稍息。立正……楊大鴻,出列!”大鴻提着槍跑出隊列站到前面立正,董魯漢說:“你在前面給大家做示範。”“是。”
“注意了……肩槍,放下,持槍,殺!”
“殺……殺……殺!”
賈指導員陪着到新兵連檢查工作的方宏勳教導員和後勤部田政委站在不遠處視察。田政委說:“嗯,示範的這個戰士,剌殺動作很不錯。他叫什麼名字?”賈指導員說:“楊大鴻。剛纔政委看黑板報時,很讚賞的那首詩就是他寫的。”田政委點點頭說:“看來這批新兵的素質不錯。老方,我們後勤部的這批新兵,是你帶隊去接的,你才最有發言權呀。”方宏勳笑笑說:“我對這個楊大鴻倒是真有些瞭解。因爲他來當兵還有一段小插曲。”“哦,什麼小插曲?”
方宏勳說:“徵兵名額已經最後確定後,他們區革委的王主任硬要將他拿下,可又說不出一點具體理由。於是我便去了解到,楊大鴻讀高中一直當班長,兼年級團總支書記,成績挺冒尖兒,學校的作文比賽和物理競賽拿過好幾次第一名,老師們說他是一塊好料。回鄉幾個月裡,他被推選爲村裡學大寨改土專業隊副隊長兼政治夜校輔導員,羣衆的評議蠻好的。”賈指導員接過話頭說:“新兵訓練中他有一股拼勁兒,而且對連隊宣傳報道工作更是一把好手,他寫的稿子很有文采。短短三個來月,他就寫了十幾篇新聞稿被部隊廣播站採用,還有反映軍營生活的好幾首詩歌和一篇小說讓政治部推薦給軍報去了。”田政委點點頭說:“嗯。啊,他們又訓練跨越障礙了,我們過去看看。”
董魯漢計時間,韓泉河跑去便輪到大鴻,大鴻覺得頭暈目弦,閉緊眼睛定定神,咬緊牙關衝上去爬出鐵絲網,翻騰着跨完高低障礙,當過獨木橋時眼前一黑,從獨木橋上晃動幾下跌下來。
董魯漢跑向前問:“怎麼啦?”張軍亮說:“報告班長,楊大鴻這幾天一直髮着高燒。”“是嗎,
我怎麼沒看出來?”田政委方宏勳聽了站在旁邊沉默,賈指導員跨向前說:“快送醫務室。”
衆人扶起昏倒在雪地上的大鴻,韓泉河扶着讓張軍亮背起來趕去醫務室。賈指導員說:“董魯漢,你當班長的可得時時注意關心新戰士。繼續訓練吧。”“是。”賈指導員走去對田政委方宏勳說:“政委、教導員,請放心,楊大鴻可能是感冒了。我們先回連部吧。”
董魯漢心裡罵道:“真他媽的一個書呆子,看着一大堆卻象豆腐做的。偏偏在節骨眼兒上給老子盡丟醜!”他朝戰士吼道:“你們還愣着幹啥?繼續訓練。”
張軍亮韓泉河送大鴻到醫務室打針吃藥後,揹回寢室讓他躺在鋪上休息。韓泉河留下看護。過了一陣大鴻吃力地睜開眼睛說:“泉河,我現在好多了,別耽誤你的訓練。 ”韓泉河坐在鋪沿上抽着莫河煙,望望大鴻的臉色說:“大鴻不是我說你,張飛都怕病,你逞什麼能呀?唉,這新兵訓練真他媽不是人乾的,讓人拉屎屙尿都搬弓……你真想玩兒命啦?難道你沒看見連裡有幾個送進醫院去了?”“泉河,該玩兒命的時候就得玩兒命。”“可你這樣玩兒一陣命,副班長還是讓周志彬的表面功夫蒙去了?”“嗨,你我來當兵,難道就只盯着那些東西?”“老同學,說真的,哪怕你掙斷腰膀,只要你繼續不食人間煙火,少不了你的苦頭吃。”“行啦,我已經領會了你的教導,快回去訓練吧。”“大鴻,我明白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麼?雖然兩百來號人全是後勤部招的,可聽說訓練成績不好的就會踢到步兵團或叫去當後勤的後勤。只有成績優秀的才留在汽教隊或汽車營學開車。可也不至於讓你這樣去玩兒命啦?”大鴻呻吟一聲說:“泉河,若被訓練成績拉下,你我將無臉面對江東父老。我現在真的感覺好多了,你快回班上訓練吧。”“老同學呀,讓我怎麼說你呢……好吧,可你得答應我老老實實地當好病號兒,我才搬兵回營。”大鴻點下頭,韓泉河掐滅菸頭站起身,大鴻說:“啊,泉河,麻煩你把挎包遞給我。”“要它幹嗎?”“我想找點兒什麼看看。”“嗨,你看你、我還沒轉身又不安分了。要是讓姓董的撞見,不以爲你是在裝病纔怪哩。恕我難以從命。”“別人怎麼想隨他去吧,我求你了。”張軍亮苦笑一下取了掛在對面牆壁上的挎包遞給上說:“我去了,你就等着喊冤叫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