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謙從爹孃哪裡出來,急吼吼的就要去找小鈴鐺。
他這麼爽快答應陳和明天就去書院,是因爲想到了一個主意,爲什麼不讓小鈴鐺和自己一起去讀書呢?
他剛剛提出自己的想法,就聽葉琛不可思議的說道:“女孩子也可以到書院讀書?”
陳謙看傻子一樣看着她,奇怪的問道:“看你的樣子也是讀過書的,怎麼問出這樣傻的問題。”
葉琛後來才清楚,這個世界其實和唐朝的風氣比較相似,民風開放,對女子也不是很苛刻,並且傳說前朝還出過一個沙場上的巾幗英雄。
改朝換代之後,最初的學校雖然一樣沒有女子讀書,不過民間卻另外辦有一類學校,學校裡都是女先生,專門教習女孩子們必須的女紅廚藝等等,到後來課程增加,琴棋書畫,甚至也會涉獵到騎射武功這些方面的皮毛。
總的來說,初級學校一共有三類學校。
一爲私學,士農工商中後三個階層中較爲富足的人家會把子女送到這類學校,而普通百姓,有的連家中的男孩子他們也沒有能力供其讀書,更何況女孩子,所以能到私學讀書的多爲男孩子,幾乎沒有女孩子。
二爲族學,多爲書香門第的大戶人家所辦,同族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要到家族辦的學校裡讀書,但也是要交銀錢的,大家族也有窮困的旁支,上不起學的大有人在。
之所以說是初級學校,是因爲若想入仕爲官,僅靠這種學校遠遠不夠,最好到各地有名的書院、太學等高等的學校繼續深造。
而第三類學校,軒轅書院又是其中一個極爲特別的書院。
它在京城,是官宦貴族合資辦理,所以任教的老師是從翰林院中挑選的翰林學士,以及從軍中挑選的武官,就是女先生,那也是從宮裡退下來的女史女官。
朝中三分之一的重要官吏,都是由翰林書院培養出來的。
所以軒轅書院招收學生要求非常苛刻,無一不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僚子弟或者影響力巨大的世家大族,雖然其中不乏好學者,可是因爲個個都是家世顯赫地位尊貴的小少爺,驕傲矜貴、目中無人,也是最不好管理的一羣學生。
它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
能到學校受到好的教育的女孩子畢竟只佔少數。
如果說葉琛上不起學,所學知識是由家中長輩親自教導這也說得過去,但是葉琛對於女子可以到學校讀書一無所知就有些奇怪了。
但是陳謙關心的不是葉琛,而是小鈴鐺。
“可是有人欺負小鈴鐺怎麼辦?”和同齡的孩子相處對於小鈴鐺的恢復有幫助,但是葉琛又擔心小鈴鐺被欺負被嘲笑怎麼辦,小鈴鐺根本就沒有任何自保能力,就算是被欺負了恐怕也是不吭不哈,什麼都不知道傻乎乎的樣子。
陳謙不屑的看了葉琛一眼,擡着下巴驕傲道,“本世子的人也是可以隨便欺負的麼?怎麼,葉姑娘不相信小爺可以保護好小鈴鐺?”
葉琛看着他不可一世的臭屁模樣就覺得不刺上他兩句渾身不舒坦,心道這人就算是和柯南一樣外表是個正太內裡是個成年人,那他成年的狀態恐怕也沒有多成熟穩重,總之三個字,葉琛嘲諷的勾勾脣:“不相信。”
她看着陳謙瞬間黑下來的臉,繼續諷刺:“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兒能有多可靠?小世子,你太高看自己了。”
陳謙冷冷的瞧了她半晌,不鹹不淡的說道:“那也比你這個寄人籬下的可靠。”
葉琛也冷笑着說道:“別忘了是誰死乞白賴的求我來的,寄人籬下?醫女若是不可以住在王府,我和小鈴鐺馬上搬出去就是了。”
陳謙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前世他怎麼就沒有發現她這般厚顏無恥?仗着他看中小鈴鐺以及小鈴鐺對她的言聽計從,肆無忌憚的挑戰着他的底線,若不是看在小鈴鐺……哦,是了,她不就是看中這一點才如此放肆的麼?
世事無常,人心多變,前世的記憶也不盡然全是對的。
這個葉琛看來得考量考量。
葉琛話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還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瞬,陳謙對她多了分防備和不信,只是爲自己的行爲懊惱羞赧,她臉上神色變幻,最後定格爲誠懇的愧色,她放軟了語氣,道歉:“剛剛那些話,是我失態了,還請小世子不要介意。”
心裡有了懷疑,對方的任何行爲都含着三分虛假,陳謙斂去神情,臉上淡淡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嘲諷:“你認錯倒是迅速。罷了,爺不和你計較,小鈴鐺那裡……”
“我會和她講的。”葉琛神色冷淡道。
認錯道歉是一回事,看不慣一個人又是一回事,不喜歡葉琛也不會勉強自己掛着虛僞的笑容去討好誰,維持基本的禮貌就可以了。
她安心做她的醫女,不去礙着誰,誰也不要來打擾她。
葉琛這邊搞定,接下來還得取得王府主人——陳和的同意。
陳謙做事向來是隨心所欲,只要他喜歡的,不論不麼不合理,就一定要達到目的,陳和也許不會縱容他,可是王妃對於自己的兒子確實無條件的答應一切要求。
陳和到了最後,也是一般嘀咕“慈母多敗兒”一邊無可奈何的默許,只要事情還在他可以控制的範圍,陳和一般不會駁回妻子的面子,從這一方面來講,慶平王府唯一英明的男主人,也是一個溺愛兒子的人。
陳謙稍稍透露了一點小鈴鐺的情況,絞盡腦汁的說服他爹:“孩兒也找了太醫給小鈴鐺瞧過,太醫也說多和別人相處可以好的更快些,若是把小鈴鐺送到別的書院,不在兒子眼皮子底下,兒子不放心。”
陳和逗弄着窗邊籠子裡的金絲雀,聽了陳謙的一番話,眉毛動都沒動一下,漫不經心的問道:“我瞧你對這個小鈴鐺倒是很上心。”
陳謙不慌不忙道:“兒子見她第一眼就覺得面善的很,好像從前認識一般,後來相處,就越覺得小鈴鐺閤兒子的心意,乾脆就把她帶回來了。”
陳謙霸道慣了,陳和聽了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他笑了笑說道:“我記得你不久前看上一隻花皮小貓,不管不顧的把它從街上抱到府裡,後來玩兒了兩天就沒了興趣,小貓也掉到池塘裡淹死了。”
陳謙皺皺眉,“這件事兒子不記得了,爹,人怎麼能和畜生比呢?”
陳和用柔軟光滑的手絹擦乾淨手,順手把手絹遞給一旁侍候的小廝,自己慢悠悠的坐在窗戶邊的搖椅上,窗外的陽光灑進來,蓋在他的身上,看着也覺得暖融融的。
“來這兒坐着。”他對陳謙招招手,陳謙聽話的走過去,坐在小廝搬來的繡墩上,兩隻手交疊着放在陳和的膝蓋上,陳和摸摸他的腦袋,陳謙微微眯了眼,像貓兒一樣露出享受的神情。
陳和失笑,冷不防在他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陳謙嚇了一跳,睜大眼看到自己父親眼中促狹的笑意,無奈的喊了聲:“爹——”
“真是不一樣了。”陳和淡淡的說道,臉上依然掛着柔和的笑意。
大概是陽光照在身上太溫暖,也許是頭上溫柔撫摸的打手太舒服,陳謙此時想到的不是去隱瞞、去遮掩,他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擔憂焦慮,暖流汩汩,熨帖舒暢,他仰臉看着陳和,像個真正的小孩子,眼裡流露出對父親的孺慕依賴。
“謙兒。”陳和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空,聲音平靜溫和,脣邊掛着淡淡的笑意,“你也說畜生不能和人相比,可你對府中的下人,隨意打殺,到還不如一隻畜生,你說你的話,我能相信多少?”
陳謙臉紅了紅,他是不大把人命放在眼裡,若是他小時候陳和這麼對他講,他定然是不以爲然的,但是經過礦上那短短几日地獄般的生活,和普通的礦工相處,他對普通人的生命也多了一分敬畏。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今生造下的冤孽,遲早是要還的。
重活一世,陳謙不敢不信因果報應。
“不過……”陳和話鋒一轉,斜眼看了看陳謙圓圓鼓鼓的包子臉,伸手捏了捏,笑眯眯的說道,“你娘說你長進了,爲父也想看一看你到底怎麼個長進法,再信你一回也無妨,不要讓你娘和我失望。”
陳謙驚喜道:“爹,那您這是同意了?”
陳和點點頭,手指點着眉心,突然想到了那個幾乎要被自己忘到了腦後的庶子,沉默寡言羞怯懦弱的小男孩兒,眼睛裡藏着小心翼翼的孺慕和期盼……
他微微蹙起了眉頭,這個兒子的降臨完全是個意外,而且是他想到都極爲厭惡的意外。
說到底還是他醉酒不夠小心惹上的麻煩,讓一個心懷不軌的妾室抓住機會,算計了他,偷偷懷了孩子,害的他破壞了子嗣只能由他唯一的王妃誕下的誓言。
秀英事後雖然沒有說什麼,一切按着規矩安置懷了孕的妾室,可陳和作爲她青梅竹馬的丈夫,知道他的妻子阮秀英越是沉默,越是表示她心裡扎的刺越深,越是不能輕易釋懷。
不過這個妾室產下的到底是他陳和的孩子,陳和即使和這個孩子不親近,這些年也沒有虧待過他,秀英的個性他很瞭解,更不會對一個小孩子使什麼手段。
所以看到這個兒子完全沒有一點活潑樣子,懦弱膽小,沒有氣勢,陳和非常的不喜,他慶平王的兒子,即使不受寵,也不該是這般模樣。
本來只是按照一貫的規矩,給他請了師傅在府上教導他學問,看來一個人到底沉悶了些,他庶子的身份又不足以和皇子在一起讀書,陳和想了想,心裡有了計較。
陳謙還在高興,不知道他爹讓他高興的同時,在無意之中,也給他添了一個大大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