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京城王府送來一封信函, 上書“小鈴鐺親啓”。
誰會給小鈴鐺一封這樣的信件?是趙瑜琳?或者是周勝男?
然而在拆開信封,看見裡面的大紅請帖之後,陳謙排除了這兩名女子, 趙瑜琳早已嫁與鄭暉, 何玉成和周勝男的婚禮才結束不久。
那麼是誰?
“尚……畫乃是大官村……”小鈴鐺一字一句的念着自己能看懂的字。
陳謙腦袋上頂着問號, 尚畫乃是大官村是什麼?
他想了想, 對小鈴鐺道:“小鈴鐺, 你在仔細看看,到底是畫還是書,有橫嗎?”(繁體的書“書”, 和繁體的畫“畫”。)
“沒有。”小鈴鐺臉紅紅的,“尚書……嗯, 這個不認識……妙……文, 妙文?”她摸着腦袋, 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黎”的比劃有些複雜, 小鈴鐺不認識,還有“拭初”的“拭”她也認不得,但是“大喜”兩字她卻是知道的,這是喜帖,那麼成親的必然是“妙文”和什麼“初”, 男方的名字小鈴鐺沒有一點印象, 她揪着眉頭努力回想“妙文”兩個字, 奈何她連周勝男都不記得了, 怎麼會知道黎妙文?
尚書, 妙文,陳謙內心一動, 對小鈴鐺道:“小鈴鐺,能不能給我看一看?”
小鈴鐺將喜帖給了陳謙,問:“謙謙,上面寫什麼呀?妙文是誰呀?”
這是黎妙文給小鈴鐺的喜帖,陳謙不清楚她是出於什麼心理纔給了小鈴鐺喜帖,但黎妙文顯然沒有想過真的讓小鈴鐺去參加她的婚禮,因爲成親的日子已經過了,黎妙文和小鈴鐺相處過,她不知道小鈴鐺已經完好,卻知道小鈴鐺一定看不懂這封喜帖,但她仍然給了小鈴鐺。
陳謙把喜帖合上,還給小鈴鐺,笑道:“是小鈴鐺以前在書院認識的姐妹,她成親了,所以要告訴小鈴鐺。”
“哦。”小鈴鐺點點頭,沒有印象。
陳謙又給刺激到了,爲什麼連失蹤的黎妙文都有了歸宿,而他和小鈴鐺的關係卻隨着小鈴鐺身世線索的逐漸明晰卻反而停滯不前?
巫月皇室因爲巫翰的迴歸形勢變得複雜起來,朝局詭譎,從何玉成近幾次的飛鴿傳書來看,他已經不能再打探到更有用的東西,這也說明爭鬥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成敗揭曉的日子也近了。
巫翰的好消息在次年的元宵節送到了王府,局勢已定,偶有反擊的大王子,是不甘心的一方困獸,做着無用的垂死掙扎。
何玉成傳來消息,對於大王子,據說巫翰王子念着兄弟之情,沒有趕盡殺絕,老國王以巫翰爲太子的旨意已下,大王子一敗塗地,再無東山再起的可能。
“念着兄弟之情?”陳謙輕笑,低聲自語,“哪裡來的兄弟之情。”
妻兒客死異鄉,女兒顛沛流離,自己瘋癲八年之久,早在巫翰決定復仇的那一刻,兄弟之情已被拋到了一邊,所謂“手下留情”,是“太子”對他將來的百姓展現的“仁慈”,巫翰對大王子縱然沒有恨之入骨,也不會僅僅是摧毀對方勢力,但還讓他端坐在榮華富貴的王子位置上這樣優厚。
復仇藉助了權勢,就不止是單純的復仇,無可奈何的陷入泥淖之中,是任何人都不可避免的。
無論如何,巫翰贏了是個好消息。
二月開春,巫翰的使者從巫月給小鈴鐺帶來了一件禮物,祝賀小鈴鐺十七歲生辰。
在撿到小鈴鐺的第八個年頭,葉琛終於知道了小鈴鐺的真實歲數和準確的生日,二月二,龍擡頭,小鈴鐺滿了十七歲,至少葉琛在小鈴鐺的年齡上估計完全準確。
使者送來的禮物中,除了各種的奇珍異寶,有兩件是最特殊的。
一件是上了鎖的小匣子,這並不是一件多麼惹人注目的匣子,相反它很普通,做工甚至有些粗糙,看着已經很舊了,是許多年前做好的。
也正因爲它的平凡,所以在一衆奪目的奇珍異寶之中就顯得很刺目。
使者說鑰匙還要晚一些才能到京城,請小鈴鐺耐心等待一日,屆時匣子的謎題就能揭曉。
另一件卻是活物,一隻大狗,一隻有着蓬鬆而柔軟皮毛的狗。
它才四個月大,有小鈴鐺的腰那麼高,脊背以及從頭部延伸到鼻樑上端是淺棕色,兩隻尖尖的耳朵內側是奶白的絨毛,嘴巴兩邊和下巴以及腹部還有四肢同爲那白色的蓬鬆絨毛,尾巴的顏色由淺棕色自然過渡到奶白。
非常乾淨可愛。
它沒有戴項圈,使者打開籠子放它出來的時候,大狗身姿矯健一躍而下,還昂着腦袋威風凜凜的抖抖毛,“汪”的響亮一聲叫,嚇壞了一干看熱鬧的侍女,姑娘們花容失色紛紛逃散,以小鈴鐺爲中心呈現出一片真空地帶。
她左右看了看,連陳謙也是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還對着她喊:“過來,小鈴鐺!”
大狗眼睛盯着陳謙看,陳謙臉皮迅速繃緊,沒有表情的回瞪着大狗。
陳謙原來怕狗。
小鈴鐺嘻嘻笑起來,問使者:“它咬人嗎?”
使者笑道:“太子送給您的,自然聽您的話。”至於咬人不咬,使者狡猾的避開了這個問題。
小鈴鐺上前一步,彎下腰,伸手,大狗看着她,擡起前爪朝着小鈴鐺撲過去,小鈴鐺“啊”了一聲,陳謙下意識的擡腳就要去踹大狗,小鈴鐺尖叫:“謙謙不要!”
陳謙腳下一滑,仰倒在柳木懷裡。
“世子?”柳木扶着陳謙的後背,陳謙扶着額頭站起來,另一隻手無力的擺了擺,道:“無事。”看着大狗的眼神卻是提防警惕的。
他天生對這種毛茸茸的動物毫無好感,而感覺到陳謙敵意的大狗也威脅的朝着陳謙低吼一聲,爪子搭在小鈴鐺伸過來的雙手上,黑乎乎溼漉漉的鼻頭在上面嗅了嗅,又伸出舌頭舔了舔,神情歡快起來,嗚咽着得寸進尺的往小鈴鐺身上撲。
巫翰用了什麼辦法讓這隻狗認了小鈴鐺這個主人?
小青也被毛茸茸的可愛大狗給萌到了,想上前摸摸它的腦袋,大狗回頭張開大嘴啊嗚一口朝着小青的胳膊咬下去,小青尖叫一聲忙縮回手,眼淚都要嚇出來,躲在第一時間靠過來的柳木身後,心有餘悸的喊:“怎麼偏偏就咬我!”
大狗卻吐吐舌頭,神情裡頗有些得意之色,扭頭猛地往上一串,溼漉漉的大舌頭把小鈴鐺的臉給洗了一遍。
小鈴鐺受了驚,卻爆發出一陣難以抑制的大笑,一邊躲開不住伸舌頭舔她的大狗,一邊抱着大狗不鬆手。(狗狗的舌頭超級治癒的!)
葉琛微笑,小聲對溫良道:“你要不要也去試一試,被這種大型動物信任的滋味很不錯。”
溫良摸摸臉,默默的搖頭,面無表情道:“它不是母狗。”
葉琛愣了愣,彎腰笑起來。
同性相斥,異性相吸麼~
陳謙的臉色卻有些不大好看,他討厭狗,小鈴鐺喜歡狗,狗也討厭他……他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它叫什麼?”小鈴鐺問使者。
使者微笑道:“還沒有起名字,太子請您給它起一個名字,畢竟您纔是它的主人。”
小鈴鐺抱着大狗的腦袋,求救的看向陳謙:“謙謙,我不會,你來給它起一個名字好不好?”
大狗不滿的嗚咽一聲,屁股對着陳謙。
陳謙腦門兒冒火,涼颼颼道:“狗剩!”
葉琛搖頭,溫良也哭笑不得,兩人對視一眼,熱鬧看夠了,剩下的就是年輕人自己的事情了,便悄悄的走掉了。
小鈴鐺也不滿的看着陳謙:“不好聽。”
大狗舔舔小鈴鐺的手心,彷彿在附和她的話。
“什麼不好聽?”陳文治總是來去匆匆,陳和給他安排了不少事情,意在磨練使其成爲兄長陳謙的左膀右臂,不過陳文治似乎不大喜歡,他受陳謙那些兄弟們的影響,志在四方,京城一片小小的天地,遠不能滿足少年蓬勃寬廣的胸懷。
昔日怯懦膽小的孩童,已經成長爲渴望闖蕩四方意氣風發的少年。
陳文治看見小鈴鐺懷裡的大狗,眼睛一亮,“呵”的讚歎一聲,道:“好傢伙,這是什麼品種,好大的狗!”
使者也不清楚,說是現在的形體還沒有停止增長,以後會長得更大的。
陳文治看了一圈,就明白誰是這狗的主人,嬉皮笑臉的問小鈴鐺:“小鈴鐺姐姐,弟弟摸摸它行不行?”
這招百試不爽,陳文治的一聲“姐姐”堪稱魔咒,提出的要求小鈴鐺沒有不答應的,姑娘她大大方方的對“弟弟”說道:“可以。”她摸摸大狗的腦袋,囑咐,“你乖乖的給弟弟摸,不要鬧,知道嗎?”
大狗搖着尾巴,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陳文治伸出手,陳謙壞心眼的想,要咬人了。
手下的觸感軟軟的,陳文治眯着眼睛笑,手指撓了撓大狗的耳朵,大狗腦袋一歪,張嘴含着陳文治的手腕。
侍女們驚叫起來,喊:“二公子小心!”
使者也膽戰心驚的,生怕大狗嘴巴一合,這王府二公子的手腕不保,事情可就鬧大了。
陳文治也睜大了眼,卻沒有什麼害怕的神色,他低頭看着大狗的眼睛,大狗的眼睛也注視着他,嘴下輕輕用力,陳文治沒有感覺到疼痛,他看着大狗的眼睛,忽然有些明白,這是在警告自己,這傢伙不喜歡有人摸它的耳朵。
小鈴鐺捏着大狗的耳朵,語氣輕柔道:“鬆口,不許咬人啊。”
大狗鬆開手,晃晃腦袋,不滿的嗚咽一聲。
陳文治羨慕,這就是差別對待。
陳謙比他更羨慕妒忌,滿臉的鬱悶,彷彿全天下都欠他錢一樣。
“你這麼乖,就叫小乖好了。”起名無能又得不到陳謙幫助的小鈴鐺笑嘻嘻的說道,喊了聲,“小乖。”
大狗汪汪兩聲,算是答應。
陳文治揮揮手:“哥,小鈴鐺,你們玩,我走了。”揉揉小乖的腦袋,心滿意足的繼續做他的“苦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