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後,天氣開始變熱,本來就極少下雨的天氣,這些時日更是連一滴水都見不到。
倒是五月末尾的時候,下了一場短暫的急雨,人們還沒來得及高興,烏雲散去,太陽又露出臉來。
地皮只被打溼了淺淺的一層,空氣中的水汽也沒能支持太久,就被明媚的陽光帶走了,乾爽的風吹過,帶着令人舒適的涼意。
早上起牀,還是小青來給小鈴鐺穿衣服,衣服穿好,正讓侍女幫忙梳頭的葉琛“咦”了一聲,從銅鏡裡看着小鈴鐺問道:“小青,小鈴鐺身上的衣服我怎麼沒有見過”
不是常見的短衫長裙,上身是半臂連身短裙,右衽,束腰,散花百褶桃色底子,裙襬剛到膝蓋上方,燈籠褲,小靴子,袖口也被紮緊了,看着比往常要利落很多。
小青幫小鈴鐺整理好了腰帶,回頭對葉琛道:“小世子昨晚上送來的,今日要學騎射,寬袖長裙的衣服不方便。”
葉琛對女子在書院具體學習什麼不是很清楚,聽小青說起有琴棋書畫,這都很正常,今天乍一聽竟然還要學習騎射,她不免驚訝好奇起來,自語道:“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她看了看自己的腿,想要完全治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等到能自由行走了,也去學一下騎馬射箭吧,這個世界對女子的各方面要求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嚴格,本來打算宅在王府專心醫術的,不過鍛鍊身體也很重要。
既然女子可以學習騎馬射箭,那麼會不會也去參加打獵什麼的活動?葉琛有些期待,覺的日子開始有趣起來。
她對認真的對小青道:“小青啊,那你跟着小鈴鐺可要好好學,以後姐姐還指望你教我呢。”
“哎?”小青窘迫的笑道,“葉姐姐,你也太看得起我小青了,我哪裡能夠教你呢……嗯,不過周姑娘也許可以啊,等姐姐你的腿腳好了,就請周姑娘來教你好了,她爹爹可是大將軍呢!”
“週週。”小鈴鐺對葉琛笑,“葉葉,週週,喜歡。”
“嗯,知道了,小鈴鐺喜歡週週呀。”葉琛好奇,將軍的女兒是怎麼樣的,不過小青和小鈴鐺都喜歡這姑娘,應該是不錯的吧?
“好了,葉姑娘。”侍女給她梳好了頭,退後一步,笑問,“您看如何?”
葉琛照照鏡子,模模糊糊一團,其實看不大清楚,但是髮髻上的首飾倒是很醒目,她笑道,“你梳的很漂亮,我很喜歡。”
那個侍女也高興起來,不好意思道:“真的呀,您滿意就好了,我一直怕自己梳不好呢。”
原本一直給葉琛梳頭的是另一個叫小依的侍女,不過小依昨天遛馬,好巧不巧,正趕上那場急雨,被淋了個透心涼,身體不舒服,就換了這個叫碧螺的侍女。
因爲侍女中一直有傳這位葉姑娘脾氣是最古怪不過的,很嚇人,所以一開始小依請她幫忙的時候,碧螺還不肯,小依好說歹說,只差舉手發誓葉琛真的很好相處,碧螺才狐疑忐忑的答應。
如今看來,的確是好相處的緊。
碧螺是個話多的,剛纔聽葉琛有學騎馬的意思,就很熱心的說道:“葉姑娘,我們姐妹裡也有不少騎術相當好的,等您腿好了,就叫姐妹們到馬場教您去。”
葉琛驚訝:“你們也會騎馬?馬場是誰都可以的用的嗎?”
“這有什麼。”碧螺笑笑,道,“葉姑娘,王府裡除了粗使的婆子和丫鬟,做侍女的姐妹們琴棋書畫騎射女紅,都是學過一些的,馬場麼,王公大臣用他們的,我們用我們的,衝撞不了的。”
那就是說有私人馬場和公用的了?
哪裡有那麼多的土地?葉琛正想問,忽然想到古時候的人口是極少的,哪裡能和中國的十三億人口相提並論,於是便釋然了。
因爲多聽碧螺講了會兒話,小鈴鐺和小青用完早點時,陳謙和陳文治應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三個人坐在同一輛馬車上,不慌不忙的往書院去。
男女騎射在一處,上課比平日的時間要晚一些,所以雖然此時辰時已過,三個人還是不着急——小鈴鐺是不知道着急,陳文治是有哥哥頂着,陳謙纔是真正不在意的那個。
三人姍姍來遲,阿吉、阿祥、阿福三人到馬棚取馬,小鈴鐺和陳文治是未成年的小馬,其他同學裡也有不少用的是小馬,畢竟年紀不大,成年的馬匹對他們這些小個子來講還是太勉強了,特別是女孩子們,使用的大都是小母馬。
除了四個少女——十三歲的趙瑜琳、齊十一娘、黎妙文以及十二歲的孫藝朦。
四個少女和男孩子一樣都是成年的高頭大馬,而且騎在上面穩穩當當,嫺熟沉着,引來不少女孩子們的羨慕以及男孩們的讚歎。
趙瑜琳和十一娘神情謙和,黎妙文是高高在上的清冷,孫藝朦嘴角微微翹着,露出得意的神色。
周勝男哼了一聲,收回目光,有些氣惱的看着身下的小黑馬,又看了看兄長周雷霆神氣的棕色毛皮的馬兒,趨馬過去,笑嘻嘻的商量道:“哥哥,我們換一下吧。”
她是將軍的女兒,怎麼能示弱一般騎着小小母馬,只能怪自己沒看好自己的馬,餵馬兒亂吃東西,結果馬兒拉肚子,生病了,只好臨時換了一匹小黑馬。
周雷霆坐在馬背上,看着矮了自己兩頭的妹妹,想了一下自己坐在小黑馬上被一羣騎着高頭大馬的少年們圍着的情景,果斷的搖頭拒絕,撇嘴:“太丟人了。”
何玉成大概也想象到了周雷霆騎着小黑馬的可笑樣子,“哧”的一聲笑出來,低聲對周雷霆道:“你不如和你妹妹換一換,那情形想必有趣的很。”
周雷霆白他一眼,嫌棄的對妹妹揮揮手:“不換不換。”
周勝男沒指望周雷霆真會答應,她就是抱怨一下麼,正巧看見小鈴鐺和陳謙,陳謙正耐心的教小鈴鐺騎馬的要領,不過看小鈴鐺迷糊的樣子,顯然沒有什麼成效。
馬術麼,除了小鈴鐺和陳文治,都不是新手了,連孫寶靈也像模像樣的趕着她的小馬兒在草地上慢跑。
一共有三名武師傅在場,除此之外,另外還有騎術較好的小廝和侍女,分別看着這些公子小姐們,以防在騎馬的過程中出現什麼危險,偌大的馬場,只有三名武師傅,而不聽話的學生卻又幾十個,特別是那些騎術出衆的,更加不願意再小小的一方土地上陪着其他馬術一般的,一個不注意就跑的不見人影,哪裡能夠看管的過來,隨時有人跟着總是放心些。
周勝男摸摸小黑馬:“看來今天是不能盡興了。”
周雷霆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雖然心軟,不過還是堅定的說道:“只能怪你沒照看好自己的馬,別想讓我借給你啊!”
“小氣死了!”周勝男嘀咕一句,又不死心的討好何玉成,“玉成哥,你最好了,借我騎一會兒好不好?”
何玉成想到什麼似的,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然後慢吞吞的搖搖頭,給她倆字:“不借。”然後看到周勝男錯愕不信的神情,又解釋一般說道,“上次,你借我的佩劍,也是說一會兒,不過我足足等了兩天你才還回來。”
言外之意,你沒有信譽。
周勝男哭喪着臉,不痛快的嘀咕:“今天太不過癮了。”
何玉成笑道:“過兩日沐休,我和你哥哥要出去打獵,帶上你吧,到時讓你過足癮。”
“真的啊,說話算話啊,我知道你們男孩子出去向來不愛帶女孩子的。”周勝男興奮道,她玩伴幾乎沒有,除了來書院,在家裡一個人也孤單的很,雖然有一個哥哥,不過這個哥哥顯然更喜歡和他的朋友們在一起,這次出去願意帶自己,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接下來周雷霆馬上不滿的對何玉成說道:“帶個女娃娃過去,還要分心思照顧她,麻煩的要死。”
周勝男更加不滿,不服氣的說道:“誰要你照顧呀,不就是比我大了幾個時辰麼,我纔不要你照顧,哼!”
周雷霆笑着接口道:“哦,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喊累,我和玉成纔不會中途送你回家!”
“沒見過你這麼小心眼的。”周勝男皺皺鼻子,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劃,“這麼小,看不見啊周雷霆!”
周雷霆嘿嘿笑。
“啊,我想到了。”陳謙還在鍥而不捨的教小鈴鐺騎馬,那他的馬就沒有人騎了,周勝男嘿嘿笑着道,“我去借小世子的馬好了。”
她說完正要下馬過去,冷不防周雷霆伸手拽住她的繮繩,瞪眼道:“去找罵呀?小世子的馬也是你用的了的?”
他說到小世子三個字加重了口音,臉上也是濃濃的嘲諷和不屑,分明是極爲看不上陳謙。
另一邊,陳謙放棄了告訴小鈴鐺怎樣騎馬,讓小鈴鐺在馬上做好,自己親自牽馬慢慢的走,不時的回頭,看見小鈴鐺還是穩穩當當的做着,滿臉的新奇好玩,臉上鬆了口氣,緊接着會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眸裡都是小鈴鐺的影子。
看着這一幕,周勝男微微睜大了眼睛,笑着對兄長道:“我知道他對小鈴鐺是極好的。”她翻身下馬,又白了一眼周雷霆,說了句,“可比你對我好太多了,哼。”
然後小跑着走過去,笑着問了句陳謙什麼,陳謙只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小鈴鐺身上,嘴巴里說了什麼,就見周勝男歡歡喜喜的從柳木手裡接過陳謙的馬,利落的跳上去,對自家哥哥得意的揚揚下巴,然後一鞭子跑開了,不一會兒就跑到了遠處。
周雷霆很沒形象的張大嘴巴,何玉成也一副吃驚的樣子,兩人的表情都是——太奇怪了,真的假的呀?!
半晌,周雷霆笑着對何玉成道:“不是他吃錯藥就是小爺看走眼了。”
何玉成沒說話,奇怪的看了陳謙一眼,變化可真大,他心裡嘀咕,不過關他何事,反正沒打算和這人有交集的。
“走吧!”何玉成揚揚鞭子,挑釁似的對周雷霆道,“比比看誰更快?”
“好嘞!”周雷霆立刻把陳謙拋到腦後,滿臉興奮,聽何玉成喊了一聲開始,迅速的一鞭子下去,飛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