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早有何玉成和周雷霆比試的消息傳出來,午時本應該很冷清的校場周圍,所有的男孩子幾乎都聚齊了。
而比較矜持的女孩子,則三三兩兩的坐在遠處,看着像是在休息,眼睛卻不住的往這邊瞟。
自己哥哥的比試,周勝男當然要親自到場觀看,書院的學生無論男女都對這對兄妹有些瞭解,所以周勝男出現在全是男孩子的校場上,也沒有人覺得突兀。
何玉成身手飄逸靈活,周雷霆出手迅速準確狠厲,各有各的長處,兩人年齡身量都接近,打鬥起來旗鼓相當。
不時傳出叫好的聲音,周雷霆的身手已經是同院學生中的佼佼者,至今還沒有人能勝過他,而何玉成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和他鬥了個旗鼓相當,這是衆人沒有想到的。
有“書呆”之稱的齊昇頗爲羨慕的感嘆道:“沒想到何玉成讀書厲害,身手也厲害!”
校場中的何玉成被周雷霆雙掌擊在胸膛上,踉踉蹌蹌倒退兩步,穩住身形,抱拳笑道:“我輸了,承讓。”
鄭暉譏嘲似的瞥了一眼齊昇:“厲害?”
齊昇點頭,認真道:“是很厲害,這裡除了他,其他同窗沒有一個能堅持到現在。”
被包括在“其他同窗”之中的孫杰淡淡的說道:“齊兄此言差矣,不是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而是可以擊敗他的人沒有和他比試罷了?”
他微微揚了揚下巴,彷彿那個可以打敗周雷霆的人就是他一樣。
鄭暉低低的嗤笑一聲。
齊昇驚奇的問道:“孫兄的意思,莫非可以打得過周雷霆?”
“是呀。”陳謙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拍了拍孫杰的胳膊(身高問題,拍不到肩膀),笑道,“既然如此,孫杰,你不如上場和周雷霆比試一番,也好叫各位同窗瞧一瞧你的本事。”
“孫杰!過來,小爺就和你比一比!”周雷霆也聽到了這邊的聲音,大聲說道,“輸的人請客!哎,聽說三味樓新來了個廚子,手藝不錯,大夥這下有口福了!”
他這麼講,其他人也跟着起鬨,倒不是因爲要佔便宜,只是圖個熱鬧,孫杰此時是騎虎難下了,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場。
陳謙的嘴角掛着一點壞笑,能讓孫杰吃些苦頭他總是樂意之極的。
程端瑞湊上去眯着眼睛道:“陳謙,你看起來很高興啊?”
陳謙移開一些,心說關你屁事。
何玉成剛好從場上退到這裡,程端瑞一把撈過何玉成,笑嘻嘻道:“玉成,小世子也想和你比試比試呢。”
何玉成看着陳謙。
陳謙哼了一聲:“爺不是你的對手。”
何玉成因爲驚訝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這是他了解的那個沒有腦子只知道吃喝玩樂喜歡聽奉承話的小世子麼?
怎麼感覺換了一個人一樣。
程端瑞也吃了一驚,他馬上把這個歸結爲陳謙的膽小退縮,嗤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沒種啊,小~世~子~”
陳謙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爺不是何玉成的對手,收拾你還綽綽有餘。”
程端瑞的心思只在調皮搗蛋上面,怕苦怕累,功夫墊底,陳謙一下子戳中紅心,程端瑞雖然不忿,卻也一時沒有辦法,嘴上發狠道:“小爺打不過你,你也撈不得什麼好處!”
陳謙瞄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不屑。
場上週雷霆一腳踢向孫杰的肚子,他的腳尖勾着孫杰的腰帶,用力一挑,孫杰立刻飛了出去,屁股着地。
周雷霆嘴角勾了勾,又迅速把笑意斂去,臉上一副很抱歉的神情,走過去把狼狽的孫杰扶起來,嘴上說:“孫兄,承讓,承讓。”
孫杰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直跳,勉強抱拳說了聲:“承讓。”便用去溫書做藉口,匆匆離開校場。
“你小子……”何玉成無奈的對他笑了笑,“他這次恐怕是要記恨上你了。”
周雷霆輕輕哼了一聲,嘴角掛着漫不經心的笑容,輕聲道:“早看他不順眼,馬屁精……”他若有所指的往陳謙那邊看了一眼,微微提高聲音,滿不在乎的說道,“記恨便記恨,小爺還怕他?”
程端瑞忽然跳起來大叫:“不是說輸的人要請客嘛,這還算不算數?!走,我們去問一問孫杰!”
程端瑞一呼百應,衆人吵吵嚷嚷的跟着他,周雷霆和何玉成對視一眼,也跟上。
哥哥勝了,周勝男心滿意足,略帶得意的感嘆:“哥哥不愧爲我周家的男兒,沒有給爹爹丟臉。”
兄妹同在書院唸書的有孫杰孫寶靈、程端瑞和程四娘、齊昇和齊十一娘、周雷霆和周勝男。
齊十一娘端莊溫和,處事低調,哥哥齊昇有些呆性,她一向都知道齊昇在這羣學子中普通的一個,比不上就是比不上,她聽了周勝男自得的誇讚,也只是微微一笑,表示贊同:“虎父無犬子,周公子功夫的確不凡。”
程四娘是最聽長輩話的嬌嬌女,對兄長程端瑞的調皮,怒其不爭,鼻子裡哼了一聲,讓她去讚揚周雷霆那是萬萬不能的。
幸而孫寶靈因爲生病,這幾日在家休養,不然這些名門淑媛們的耳朵不免要再次受到荼毒——周勝男和孫寶靈不和,三言兩語就會吵起來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至於小鈴鐺,小肚子吃的飽飽的,和陳謙特地吩咐照顧她的柳木、小青,在池塘邊……玩泥巴~~
柳木性子木訥了些,手倒是意外的靈巧,陪着小鈴鐺玩泥巴,也沒有覺得丟人或者不願,神色一如既往的認真,軟趴趴的泥巴在他的手裡彷彿有了生命,聽從柳木的神奇“指令”,一個個在他手中變成栩栩如生的小動物。
“呀,柳木,你可真厲害,小青服啦!”小青看着柳木遞給小鈴鐺的小貓泥塑,再看一看自己手裡的一團,真心實意的稱讚。
柳木臉紅了紅,低頭繼續捏下一個。
小鈴鐺對泥塑小貓愛不釋手,驚奇的看着柳木的手,腦袋和小青的腦袋抵在一起,嘴巴里也學着小青脆生生的“呀”了一聲,蹦出倆字:“厲害!”
柳木朝她笑了笑,低頭,眼睛、鼻子、耳朵,一一浮現,沒多久,柳木手裡的泥塑便又成型了,他把泥塑舉到小鈴鐺面前,小鈴鐺睜大眼睛看,小青也湊過去,突然咦了一聲:“這不是小鈴鐺麼!”
“唔,是很像。”
三人的頭頂傳來陳謙的聲音,柳木忙站起來:“小世子。”
小鈴鐺仰頭看着他喊:“謙謙。”
“乖。”陳謙嘻嘻笑着揉揉小鈴鐺的腦袋,對柳木說道,“你能照着爺的樣子再捏一個嗎?”
柳木點點頭:“能。”
隨後飛快的捏了一個袖珍版的陳謙,陳謙接過來道了聲“有趣”,嘿嘿一笑,把小鈴鐺的泥人拿過來,自己的給小鈴鐺拿着,囑咐小鈴鐺:“小鈴鐺,不要丟了啊。”
小鈴鐺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小陳謙,她還是喜歡自己的那一個,不過陳謙好像很喜歡“小小鈴鐺”的樣子,小鈴鐺皺眉想了想,點點頭,道:“給你。”揚了揚手裡的小陳謙,道,“我的。”
陳謙大樂,囑咐柳木和小青幾句,小心翼翼的收好泥人,樂哈哈的帶着阿祥和阿吉進宮去了。
今天看到孫杰出醜,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復仇計劃,原本還想着等自己年齡再大一些,不過陳謙發覺自己的沒有那麼好的耐性,這些人好好活着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陳毓大概是陳朝最年輕的皇帝了,不過少年天子,不可小覷,他現在雖然還有一些地方需要仰仗朝臣和各大家族,但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稚嫩生澀可以掌控的小皇帝了,皇帝和他的臣子之間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過不了幾年,皇帝更加成熟,他就不再受這個平衡點的制約,天下大權盡數掌握在手,他會擁有絕對的權利,沒有人敢在反抗他。
不過,現在還不行,他雖然是皇帝,羽翼不豐,還受到各處的制約,還要不斷的容忍,直到完全成長起來。
陳謙其實不需要做什麼,他只要讓自己的小皇叔相信自己的話,小心提防現在還是刑部侍郎的孫堂。
不過孫堂現在表面上至少是一副兢兢業業勤懇能幹的朝臣形象,而陳謙只不過是一個任性調皮的小世子,陳毓縱然疼愛這個小侄子,讓他因爲陳謙的一句話就去防備一個有能力的朝臣,顯然不可能。
陳謙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並不着急,慢慢來,先要做的,就是保證六年後孫堂長女孫藝朦不會入主後宮,孫貴妃永遠不會出現,那麼孫堂也不會因爲他女兒的緣故升爲刑部尚書。
可是,他身邊沒有可用的人,很多計劃實施起來就變得分外困難了。
這次進宮的目的,就是向陳毓要人。
“怎麼不問王兄要,不過是幾個侍衛,王兄想必不會拒絕的。”陳毓不解。
陳謙撇撇嘴:“小皇叔,你也知道我爹,就是一個柳木,還是我求娘求了好久爹纔給的。”
陳毓喝了口茶,眼角帶着揶揄的笑意,說道:“嗯,這個柳木朕聽王兄說起過,是你捉弄人的得力助手啊~”
這就是爲什麼陳和不肯多派給陳謙侍衛的緣由,只能怪小陳謙的人品實在不可靠,連他爹都不相信他。
“小皇叔啊~~”陳謙軟磨硬泡,信誓旦旦的說道,“我已經改啦,真的!”他扁扁嘴,不高興的說道,“我爹不信我,連小皇叔你也不信我。”
他低着頭,一副失落的樣子。
陳毓見到的陳謙從來都是活力旺盛的,小霸王一般,無論王府還是王宮,只要有陳謙,少不了四個字——雞飛狗跳,像現在這樣無精打采的低沉樣子,陳毓還真是不習慣,他笑了笑,放軟了語氣,摸摸陳謙毛茸茸的腦袋:“謙兒,你這招又是跟誰學的,扮可憐吶~~”
陳謙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小皇叔,炸毛一般跳起來:“誰扮可憐了!不給就不給,小氣!我不要了!”
這世上,也就陳謙敢跟皇帝發脾氣而不會被降罪,陳毓把陳謙拉到懷裡,摟着他的脖子,哥倆好一般,笑眯眯的說道:“朕還沒說什麼,你着什麼急呀,好吧,不就是幾個人麼,朕是小氣的人麼,你再叫朕一聲小皇叔來聽聽。”
“小皇叔……”陳謙無力的看着他。
陳毓搖頭:“不是這個樣子。”他捏着陳謙臉頰往外扯,“要笑一笑,眼睛要瞪得圓圓的,聲音要甜一些。”
陳謙黑了臉,卻不料陳毓緊接着威脅道,“若是不按朕的話辦,朕就不給你。”
陳謙露出白白的牙齒,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眨眨眼,奶聲奶氣的喊:“小皇叔~~”然後立刻板着臉,怨憤的說道,“我以後再也不來看你了!”
陳毓心情大好,使勁揉揉他的臉,笑眯眯的說道,“過河拆橋也等朕先替你給你爹說了情之後,不然你越過你爹爹到朕這兒來要人……唔,怎麼都說不過去,哎呀,你把王兄他置於何地,王兄會不會傷心呢……”
陳謙妥協。
從小皇叔這裡要來的人他是要派出去的,做什麼卻不可以說,但是爹爹問起來又不好說謊,如果有小皇叔幫忙作保,爹爹一定不會多做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