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寺廟裡的師傅診斷, 孫寶靈只是暈了過去,除了後腦勺的兩個大包,沒有大礙。
而害的孫寶靈倒黴的侍女, 則是被護衛關進了寺院的柴房裡, 等孫寶靈醒來後再做處置。
叫做青然的侍女沒有因爲主人的暈倒而免去一頓鞭子的責罰, 從這一點來看, 被關起來的侍女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是這都與旁人無關。
總之, 昏迷的孫寶靈帶來的,似乎是整個寺院直線上升的安寧平靜。
……
答應了要帶小鈴鐺去打獵,陳謙一大早起牀, 問了寺院裡做早課的和尚哪裡能借到弓箭。
陳謙剛表示他是想去打獵,光頭小和尚先急急忙忙的道了聲佛號, 出家人慈悲爲懷, 忌殺生, 陳謙不僅大大咧咧的向一個出家人打聽殺生的兇器,竟然還有在寺院所在的山野打獵的念頭。
小和尚自小在寺院裡長大, 耳濡目染,心腸本來就比他人更加善良單純,山上大大小小的動物都是他的朋友,現在有位施主卻告訴他,他想要找一把弓箭, 去獵殺自己的朋友。
小和尚爲了拯救自己的朋友, 認認真真的給陳謙講授“衆生平等”“生命可貴”的道理, 希望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能感化這位施主打消他可怕的念頭, 以拯救自己的動物朋友。
巴拉巴拉巴拉……
“……”陳謙秉承自己一貫對出家人尊重客氣的原則, 沒有動用武力逼迫對方閉嘴,他繃着一張臉, 期望小和尚能看明白自己的隱含的意思。
但他顯然太高估一個不通世事的小和尚看人臉色的本事了。
“小師傅!”他驟然提高了聲音,打斷小和尚滔滔不絕的說教,“弓箭,有,還是沒有,你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就可以了,多餘的不用說。”
小和尚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施……施主,佛門清淨之地,請勿大……大聲喧、喧……”
陳謙舉起手。
小和尚脖子一縮,閉着眼睛,哆哆嗦嗦:“打……打人是不對的……施施主……”
練武的和尚們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遠處,看着他們這邊,沒有敵意,沒有不善,平和的目光,卻莫名的讓陳謙不自在的僵直了身體。
陳謙面目表情柔和下來,舉起來的手,很自然的落下,摸摸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和善的問:“你幾歲啦?”
小和尚睜開眼,疑惑的看着他。
陳謙容貌出色,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乾淨清爽,讓人心生好感。
小和尚瞬間覺得這位施主親切起來,他感覺到頭頂和師父的大手一樣溫柔的撫摸,臉上浮起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低聲道:“施主,小僧十歲了,施主,附近沒有獵戶,你是借不到弓箭的,即便寺院裡有,小僧也不會告訴你,也請施主打消在山上打獵的念頭,山間的動物都是有靈性的……”
巴拉巴拉……
陳謙始終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看不出有絲毫不耐。
僧人們繼續開始練武,陳謙的眼角瞄了一眼練武場,右手準確的捂住小和尚滔滔不絕的嘴巴,左腳向着小和尚的右手邊跨出一步,貼着小和尚的背部,左手從他左邊腋下繞到前胸,用力將他抱起來,小和尚雙腳離地,嗚嗚的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驚慌的擺着架空的雙腿,毫無用處的掙扎着。
陳謙得手,三步並作兩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其他人發現這邊的動靜之前,跨過了門檻,頃刻便到了相鄰的另一個院子。
院子裡只看到一個老和尚慢吞吞的打掃着院子,低着頭,對周圍的情況不聞不問,陳謙挾持着小和尚,腳步如飛,避開有人的地方,來到了接待香客的庭院裡。
只是男客的一邊,只有兩個人,一個陳謙,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另一箇中年人不知道是去了別處還是沒有醒過來,陳謙仍捂着時不時掙扎一下的小和尚的嘴巴,有些莫名其妙。
他挺小和尚嘰嘰咕咕沒完沒了煩的很,本來是要不管不顧的直接扭頭走的,奈何小和尚牛皮紙一樣貼着他不放,非要陳謙打消了打獵的念頭,然後就到了練武場,出現上面的一幕。
看着小和尚張張合合的嘴巴,他遵從心裡的想法,堵住了它,至於爲什麼要挾持小和尚,完全是下意識的做法,把小和尚帶到了這裡,陳謙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唔唔唔……”小和尚掙扎一下,悶聲喊。
“我放開你,你閉嘴不許亂喊,聽見了沒有?”陳謙囑咐,等小和尚點了頭,把人放開,順手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啊!”小和尚雙手捂着腦袋,跳開一步,回過頭盯着陳謙,白了一張小臉,結結巴巴的說,“施施施主,你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嘴巴哆嗦個不停,眼圈已經紅了,突然嗚嗚哭道,“不要殺小僧……”
陳謙才被他給嚇了一跳,忙跳過去捂着他的嘴巴,有些心虛的四處看了看,視線掃過中年男人的房門,沒有動靜,他鬆了口氣,自由的左手在小和尚腦袋上又敲了一下,低聲罵道:“哭哭哭,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爺殺你做什麼?爺要是想殺你,你求情有個屁用!”
他嘴上兇巴巴的,其實心裡虛的很,畢竟他纔是年長的那個,實際年齡比小和尚大了十幾歲,卻把人家給弄哭了。
很有欺負弱小的嫌疑。
他表情鬱悶,早知道就不問這小和尚了,不就是要帶小鈴鐺打個獵麼,先是忘記帶弓箭,然後碰到了讓人心煩的孫家人,接着借個弓箭搞成現在尷尬的地步。
他嘆口氣,看了眼抽抽噎噎拼命忍着不敢哭出來的小光頭,怕被人看見,又哄不住他,卻也不想這個時候放他走,想了想,一隻手拎起小光頭,把他丟自己的房間,砰的關上了門。
“什麼時候不哭了,什麼時候放你走!”陳謙嚴肅的吩咐道。
小和尚害怕的看着陳謙,心裡已經把他歸到壞人的一方了。
陳謙想着小鈴鐺這時候也該起牀了,不放心的看了眼小光頭,放緩了語氣,說道:“你是不是不想我打獵?”
小和尚點點頭:“衆生平等……”
陳謙連忙擺手制止住他的話,說道:“那你聽我的,在房間裡乖乖呆着,銅盆裡有水,你自己去看,什麼時候眼睛不紅了,什麼時候纔可以離開……要是有人過來整理客房,你就躲起來,不準給人看見了,知道了嗎?”
“君子坦蕩蕩……”
小和尚一張口,陳謙立刻又有了堵住他嘴巴的衝動,冷眼瞪過去,小和尚被他眼光所攝,住了嘴,怯生生的看着陳謙。
陳謙望天,他一點都不想做這種威脅小光頭的事情,但是丟人的事情已經做過了,就要杜絕更丟人的事情被人發現。
“要是給人發現,你就說是我讓你來打掃的,知道麼?”
小和尚抿抿嘴脣,鼓起勇氣,低聲道:“施主,說謊……”
陳謙把茶壺裡隔夜的茶水全灑在桌子上,壺蓋掀開,把茶葉均勻的灑在地上,有指着亂糟糟的牀說道:“看見了嗎?現在,給爺打掃乾淨了。”
他壞笑着按着小和尚的光頭左右晃着,把小和尚的大腦袋揉的晃來晃去,連帶着發育不良的小身體也左右搖擺,過足了癮,陳謙心情纔好了一些。
把小和尚丟房間裡,陳謙關好門,扭頭就看見隔壁的男人站在門外,不知是剛從外面回來,還是正要出去。
對方也看見了他,友好的對陳謙笑了一下,道:“早啊,小公子。”
他笑起來有些彆扭,臉上的肌肉抖動,嘴角往上拉,英俊的臉因爲這個生澀的笑容大打折扣,不過神奇的是他笑容雖然不順暢,可是其中表達的友好陳謙依然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陳謙淡定的挪開放在門環上的雙手,慢慢的轉過身,纔對他點頭,說聲:“早。”陳謙本來想直接走人的,但是對方看起來似乎還想和他交談的意思,而且昨天晚上他們有過一段交談,這樣子直接離開顯得太不近人情。
最重要的是,對於他昨天晚上看到小鈴鐺鈴鐺的反應,陳謙耿耿於懷,總像弄的更加清楚一些。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我還沒有用早飯,前輩要不要一起?”
他嘴上喊“前輩”,然而言語之中並無多少遵從對方爲“前輩”的謙卑,身爲皇室子弟,骨子裡的驕傲,以及天生的優越感,讓這個高高在上的世子不可能誠心的尊一個普通的百姓爲“前輩”。
男人眼裡帶着些微的笑意,雲淡風輕,是淡定從容,或者是不把陳謙的態度放在眼裡,沉靜的瞳孔深處,掩藏着讓你無處可藏的銳利。
陳謙不由的避開視線,微微皺起了眉頭。
男人並沒有沉默太久,他微微笑道:“正好,我也沒有用飯。”他走過來,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昨天的小姑娘呢?還沒起牀麼?”
陳謙看着他臉上的微笑,確定他剛纔不是因爲可能聽到自己房間裡動靜,才笑容彆扭,而是因爲這個男人的笑容本來就是生澀彆扭的。
“應該起了,我去看一看,前輩……”陳謙道。
“我姓韓,小公子稱在下韓先生便是。”男人笑着說道,“小公子貴姓?”
“程。”陳謙道。
陳是陳朝的國姓,姓氏爲陳,那麼必然是皇親貴族,出門在外,又沒有侍衛保護,對方底細不明,連“韓”這個姓氏或許也不是真實的,陳謙無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子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彷彿看破了對方僞裝,意味深長的表情。
陳謙被他看得惱怒起來,涼颼颼道:“小鈴鐺昨晚睡的晚,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起來,若是沒有,晚輩要等她起牀,恐怕不能陪韓先生一同用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