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番外下
“我說了多少次,把村民嚇壞就不好了。”
黎鴻程這輩子從沒用過這麼輕柔的語氣罵人,他面對這個“神神叨叨”非常人能理解的女婿, 總是不自覺的氣弱。
文人, 天生對武人多了那麼一份說不清道明的害怕。
武人, 粗人, 粗手粗腳的, 他可從來沒想過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這麼一個不通俗物的怪人。
黎妙文性子太清冷,少女在父親面前總是平平淡淡波瀾不驚,黎鴻程看不見女兒對魔尊的絲絲情意, 以爲女兒是不得已而委身魔尊,心裡總是對女兒的“苦命”憐惜而內疚, 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兒受委屈(?), 他這個做父親的,連替女兒責罵讓她委屈的惡人(?!)都不敢。
黎鴻程看着魔尊身上大紅的喜服, 忍了又忍,無奈道:“好端端的,不是沒有衣服給你穿,做什麼非要穿喜服?”
魔尊倆眼一瞪,他老丈人心裡一咯噔, 黎妙文手指在魔尊腰間一捏, 魔尊可憐兮兮的娃娃臉皺巴巴一團, 這個是妙妙的爹爹, 他不能殺不能打也不能罵, 否則妙妙就不理他了。
他放下黎妙文,彆彆扭扭恭恭敬敬的給黎鴻程一拱手:“爹, 孩兒知錯了。”
……
要是黎鴻程也能穿越一遭,看看異世的西遊記,他大概非常能理解高老爺的感受,被一隻豬頭叫岳父的感覺很銷魂,被一個魔尊喊“爹”的黎鴻程想飛昇了落個一乾二淨,免得他老人家的心時不時的受那麼一次刺激。
女婿對上岳父,場面很喜感,過程很驚悚,結局是悲催的。
魔尊咧嘴朝着黎鴻程嘿嘿一下,商量道:“爹啊,孩兒今天和妙妙洞房唄~”
黎鴻程噴出一口心頭血,氣沉丹田,護目圓睜,吼道:“不行!”
魔尊神色一冷,黎鴻程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氣勢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瞬間漏氣了。
黎妙文不動聲色的在魔尊後腰猛掐,魔尊這次可沒聽他小媳婦的暗示,對着黎鴻程眨眨眼腈,甩甩寬大的袖子,反問:“怎麼不行?”
黎鴻程捂着心臟,哎喲喲,不行了,人老了天天這麼受刺激,死得快吶,老天這是懲罰他沒有照顧好女兒,讓他寶貝閨女受苦啊。
他擺擺手,有氣無力,但聲音堅決嚴肅:“要成了親才能……洞房!”老尚書咬着牙說出最後倆字。
魔尊聽了,對着躲在他身後臉紅滴血的少女拜了一拜,嘴上說:“夫妻交拜禮成了送入洞房!”
黎鴻程要吐血,怒道:“誰教你亂七八糟的!”魔尊剛來那會兒可是什麼都不懂,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殺要不是黎妙文看着,漁村非給他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本尊的小弟!”魔尊理直氣壯道。
“誰是你小弟?!”你們魔教不是滅了個一乾二淨麼!後半句被他默默的嚥下肚子。
連睡覺都和魔尊形影不離的黎姑娘輕聲說道:“村頭的小魚兒。”
村頭的小魚兒,孩子王,八歲大的皮小子,是村子裡第一個看見魔尊絕世武功的小孩子,從此對魔尊的仰慕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誓死”追隨魔尊,爲了成爲魔尊座下一員蝦兵蟹將,居然鼓起勇氣去求從來不敢直視的“神仙姐姐”以達到曲線救國的目的。
結果成功。
魔尊煞有其事的還和小魚兒“歃血爲盟”,小魚兒眼淚汪汪的吮着被魔尊用刀子割了兩個口子的手指,無限驕傲的給一衆小夥伴宣佈,從此魔尊是老大,他是老二……
黎鴻程和魔尊溝通失敗,預料到再說下去自己大概會提前昇天,憤憤的拂袖而去。
黎妙文默默的把父親留在石桌上的筆墨收拾好,嘴上淡淡的說道:“爹爹已經開始準備你我的婚事,拭初,不要惹爹爹生氣。”
拭初,是黎妙文爲魔尊起的名字,拭去過往,初爲初始之意,意喻重新開始。
魔尊無所謂別人叫自己什麼,然而黎妙文給他起的名字他卻喜歡的很,可惜黎妙文雖然給他起了名字,卻很少喊他的名字,每次聽到少女用那少有的軟糯的聲音,溫柔的喊着“拭初”,魔尊心間奇異美妙的情愫緩緩流淌,他貪戀這樣的感覺,喜歡聽黎妙文叫他的名字。
魔尊看着黎妙文的背影,看着她收拾好文房四寶,等少女轉過身來,難得安靜的某尊便上前摟着少女纖細柔軟的腰,交頸相擁,輕聲說道:“妙妙,我好喜歡你。”
魔尊誠實直白的剖析心跡,遠比情人間的甜言蜜語更讓黎妙文心動,她在魔尊的背後輕輕拍了拍,道:“嗯,我知道。”
尚書乃是大官村舉辦了一場有史以來最爲盛大的婚禮,全靠魔尊神秘的財寶,兩袖清風的黎鴻程毫無後顧之憂的、一點也不心疼的花着魔尊送來的大把大把的銀子,也學着別人奢華了一回,迎親(嫁女?)的隊伍從黎家小門開始,出了村子,過村過鎮,跑到了城裡饒了一大圈,然後回頭,進了尚書乃是大官村繞了一整圈才又回到了黎家的小門。
——這麼暴發戶的作風自然不是黎鴻程的意思,魔尊的小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小魚兒把從爹孃三大姑八大姨那裡聽來的嫁娶“盛況”綜合了那麼一下,給他老大一講,魔尊覺的來自小弟的消息還是可靠的,於是在黎鴻程不知道的時候,黎妙文察覺到時已經晚了的時候,他們的隊伍比黎鴻程預計的大了三四倍。
黎妙文該慶幸魔尊天然具有的品位還不是那麼慘不忍睹,轟動了方圓百里的婚禮還好沒有成爲鬧劇。
流水宴連着辦了三天,大宴賓客,十里八鄉的鄉親們,沒關係也要追溯祖宗八代,拐了一道兩道三道N多道的彎,得出三百年前乃是一家的結論,好無心理負擔的早早的從家裡出發,餓着肚子來尚書乃是大官村吃喜宴。
新娘子下轎的時候發生一點小小的意外,人太多了,你擠我推伸長了脖子都想去看傳說中天仙似的新媳婦兒到底是啥個模樣。
不老實的痞子流氓也混跡其中,趁機就往轎子前面衝,眼看新娘子的紅蓋頭就要保不住,這還了得?!
魔尊紅了眼,飛身上前先一腳踹飛了一個伸出爪子的猥瑣男,百來斤的男人輕飄飄的樹葉一樣飄過村民的頭頂,落在對面的屋頂上,咕嚕嚕的打着滾咚的一聲從屋頂摔下來,哎喲喲慘叫着卻是不能動彈了。
“沒死。”魔尊摟着他親親小媳婦報告,妙妙說啦,大喜日子不可見血,他有分寸着的呢。
一招鎮住哄哄鬧鬧的衆人,小魚兒一干娃娃極有眼色的大喊“老大威武”“天下無敵”什麼的。
黎妙文蓋頭下的嘴角抽搐一下,重複她爹爹的一句怒吼:“誰教的亂七八糟的!”
當然,文文靜靜的新娘子也只是在內心腹誹了一句。
黎鴻程扶着額頭,他心驚膽戰提防着,還是出了事,忙叫人去把倒黴催的猥瑣男送去看大夫,醫藥費什麼的自然是從魔尊的銀子里扣。
不知哪裡來的老人家讚歎一句:“哎呀,這小夥子好呀,知道護着他媳婦兒,好啊,好啊。”
魔尊相貌清秀,神情冷峻,絕代武功帶來的強悍氣勢外發,沸騰了一干小夥子的熱血,從此魔尊小弟的人數劇增,還一起幹掉了一干不自量力被所謂“尚書乃是大官村財寶”吸引而來的強盜,從此威名鎮四方(……)。
……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魔尊露了這一手,倒是沒人敢鬧了,婚禮還是熱熱鬧鬧,那些佔便宜起鬨的心存不良的只拼命往嘴巴里塞食物,安分了。
日落西方,天地沉寂,夜深人靜之時,魔尊抱着他軟乎乎的娘子,終於得償所願——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