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一更,第二更在18:00左右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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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的船上,除了船伕之外,就只剩我和黑子兩個人,祁勇和另一個叫矛的男子在三天前的晚上就已經從陸路離開了。他們和黑子約好,五天後大家在風陵渡的一家小酒館見面。
說起來,黑子這個人除了脾氣差一點之外,倒也不討人厭。
他愛和我扯淡、吹牛,他說他今年十五歲,曹國人,如果他妹妹沒死的話,正好與我一般大;他說他那天早就看出我不是百里氏紅藥,只是忍住沒說;他還說他劍法超羣,之前被我用石頭砸了腦袋純屬意外。我只是聽着,偶爾說幾句挑刺的話堵堵他的嘴。
五天過後,我們如約到了風陵渡。
風陵渡,傳說是黃帝借指南車打敗蚩尤的地方,這裡連結着渭水、汾水、洛水、涇水等多條水路,是秦國和中原各國的重要交通樞紐。
坐在河岸邊的小酒館裡,望着街道上絡繹不絕的行人和渡口搬運着貨物的忙碌商人,我忽然有些感慨。
都說生在亂世,命如螻蟻,朝生夕死,一世無望。
可我眼前的這羣商人,他們沒有因爲出生的低微,世事的艱辛就輕言放棄,他們麻衣草履,揹着貨物用自己的雙腳丈量着從北到南,從東到西的每一寸土地,他們爲了生活四處奔波,但他們的笑容卻如春天新發的綠芽,毫無畏懼,朝氣盎然。
“這裡好熱鬧。”我呵了呵凍僵的手,微笑着說道。
“嘿,你可笑了,成天哭喪着臉,醜死了。”黑子喝了一大口酒,一抹嘴巴大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腫了小半個月的脖子,冷哼道:“笑?!我都快被你砸死了,我還笑!以後最好別讓我找到機會,否則看我拿什麼砸你!”
“拿什麼砸我?石頭?馬車?還是擡了房子砸我?孃的,瞧你這小心眼,小爺我那幾天還沒下重手呢!”他用手在我脖子上比了一下手刀,得意道:“我那劍柄要是用了力,你這個細皮嫩肉的小脖子還不咔嚓一聲,斷了!”
“哼,你給我等着!”我轉過身子不去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酒館的入口,“我們都等了兩個時辰了,你大叔怎麼還沒來啊?他到了以後,我們還要去哪兒?”
“別多問,待會兒就知道了。”黑子一點都不着急,自顧自喝起酒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祁勇和矛帶着三個孩子走進了酒館,黑子立馬起身迎了上去:“大叔,你們可來了,路上還順利嗎?”
“嗯,都還順利。快,見過黑子哥哥!”祁勇笑道。
“見過黑子哥哥!”三個孩子奶聲奶氣地叫道。
“喂,聽到沒,你以後也得這麼叫我!”黑子樂呵呵地回頭衝我喊了一嗓子,我照例只是白了他一眼不做迴應。
“出去買糧的人已經到了渡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祁勇拍了拍黑子的背,復又走了出去。
“丫頭走吧!”黑子拖着我朝渡口走去,祁勇身邊的三個小孩時不時地回頭瞄我,一副很新奇的樣子。我翻眼吐舌衝他們做了個鬼臉,他們嚇得立馬轉了回去。
等我們到了渡口,幾個青衣商人已經等候在路邊。他們身後的七輛牛車上堆滿了麻袋,看樣子像是裝了粟米之類的穀物。
“這趟生意可還順利?該買的都買回來了吧?”祁勇和幾個人商人見了禮,便開始打聽起生意買賣上的事。
我在一旁無聊就唱小調,逗幾個小孩兒玩,忽然間,耳朵裡傳來一個熟悉的名字。
“端木賜?”祁勇拔高了聲音。
“運出去的布料都賣得很好,只是齊地的海鹽大部分都被端木賜組織的商隊買走了,我們只買到了十五袋,大概能夠半年。”
“那糧食呢?可買夠了?”祁勇又問。
“前兩年莊稼收成好的時候,端木賜從秦晉低價收了不少糧食,等今年我們這兒糧食稀缺時,他就漲了一倍的價錢賣回給我們。實在是氣人啊!”
豐年買入,荒年賣出,今年春天渭水一帶遭了幾場寒霜,各地的收成都不太好,想起之前那些逃難的大荔人,我在心中不禁暗歎,真沒想到,端木賜這人居然還是個奸商。
三年前,他隻身一人周旋於五國之間,僅憑着一張嘴就把魯國的兵禍引給了宿敵齊國,生生攪亂了天下格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幾乎超過伍封,成爲我最崇拜最敬仰的人。
國士?奸商?
呵,真當是個奇人……
聽了幾個商人對端木賜的不滿和抱怨,祁勇哈哈一笑,朗聲道:“這也是此人的本事,幾位就不要介懷了。一個多月後,楚地有一批香料要到,到時候還要勞煩各位來渡口再拉一趟。”
“祁大哥不用客氣,這買貨賣貨,拉貨送貨都是小弟的職責。”
“行,那我們趕緊回去吧,別讓夫人久等了。”
“祁大哥請!”
“請!”
趕着七輛載滿糧食的牛車,我們離開了熱鬧喧囂的風陵渡,來到了華山腳下。
華山北臨渭水,壁立千仞,自古以險著稱,峭壁層崖,無可度者。越接近山腳,越不見行人,這一日黃昏,我們走進了華山腳下的一處山谷。
山谷中,密林叢生,荊棘遍地,一行人循溪往深處走了幾裡,依舊看不到盡頭。此時,夕陽西沉,夜色漸濃,耳邊時不時傳來野獸尖銳刺耳的叫聲,讓人不由膽戰心驚。
我拉了拉黑子衣袖,小聲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黑乎乎的,這樣趕路太危險了。”
“快到了。”黑子拉了我一把,“害怕就走到我前面去,小心跟在後面被狼叼走。”
他這麼一說,我連忙小跑了幾步,走到他身前。
“停!”祁勇在隊伍前頭喊了一聲,我們一羣人便停了下來。
藉着最後一點點天光,我發現前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林,已經沒了道路。“是條絕路,這可怎麼辦?”我忍不住問。
黑子一笑,拉我走到隊伍前頭:“過了這片林子就到家了,你安心等着!”
幾個商人把車一卸,吆喝着把牛趕到一邊。有三個人留下來看守牛羣,其餘兩人扒開樹叢鑽了進去。
忽然間,一簇幽冷瑩綠的火光一搖一擺地從密林深處飄了出來,緊接着兩點,三點,慢慢地越聚越多……
鬼火?
我死死地拽着黑子的手,咬緊下脣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四歲那年,我曾被幾個小乞丐捆在亂葬崗上過了一夜,那些飄忽不定的鬼火繞着我飛了一個晚上,至今想起來仍舊讓我頭皮發麻。
“別怕,是接我們的人來了!”黑子小聲道。
飄忽不定的鬼火轉眼已到身前,黑暗中,一盞綠紗燈幽幽地飄到我眼前,緊跟在後的是一張白得發青的女人的臉,空洞的眼神,泛青的面龐,女子嘴脣上的一點血色硃砂讓她看上去形同鬼魅。
在白衣女子的身後,是十幾個身穿黑色束服的少年,他們手上各提了一盞綠色的紗燈,綠紗之內一小節燭火隨風搖曳,和着山谷裡野獸的哀鳴聲,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少年們不出一言,默默地將手中的紗燈遞給了我們,然後扛起牛車上的糧食,迅速地竄進密林,消失了蹤影。白衣女子朝祁勇欠了欠身子,轉身向林中走去,衆人緊跟在她身後,進入了這片**之林。
(*^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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