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店鋪,應南江忽然對生如一說:“王爺對這位莫姑娘,很是不同。”
生如一併未立即回答,而是走的稍遠後反問應南江:“應大人與琅環之間可是有何誤會?”
方纔在店鋪中,應南江對莊一念的針對,生如一自然看的出來,若非他從中阻止,不知應南江還會說出什麼話來。且左右都是他的朋友,方纔生如一很是尷尬爲難。
二人停下了腳步。
應南江說:“此女……王爺敬而遠之爲好。”
生如一聞言不禁一笑:“前一次應大人與琅環還相談甚歡,怎的突然如此轉變?”
應南江的臉上卻無半點玩笑之色:“店中奢侈可與皇宮內院相提並論,王爺不會真的認爲先帝與太妃的賞賜,能夠撐得起那些極盡奢華之物,且一家小小的店鋪還未開張便鬧得滿城議論紛紛。”
“應大人是否多慮了,如琅環所言,莫家到了莫成勳這一輩,雖然不比曾經,但也是有些家底的,莫家只有琅環獨女,莫家的家業自然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若因爲那店中過於奢華便給琅環按一個狼子野心的罪名未免牽強。而且,琅環之所以如此招搖也是爲了店鋪開張後的生意興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生如一對莊一念的袒護,讓應南江的臉色更沉。
他說:“即便不論這店中之事,王爺也應該記得她的身份。”
“身份?”生如一一時未解。
應南江接言道:“皇上待莫琅環如何,想必王爺比臣更爲清楚。”
“應大人究竟想說什麼。”生如一眸光微涼,亦是沒了玩笑之色。
若是尋常之人,見承親王這般不悅之色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但是應南江與生如一的關係亦師亦友,便也不懼。
只道:“皇上如此看重她,即便某日召入宮中爲妃也是未可知,況且,還有玆烏國之事,難道這些王爺都不記得了。”
應南江的話有些咄咄逼人,生如一背在身後的手,拳頭緊握,但他尊師敬長的性子不容許他頂撞應南江,況且他心中明白,應南江即便如此,也是爲他着想,但是卻太過草木皆兵。
生如一壓了壓心裡涌起的火氣,繼而義正嚴詞道:“皇上是否會納琅環爲妃本王不知,但玆烏國之事並非琅環所願。況且,莫琅環多次不顧性命救本王於危難之中。只憑此情,只要有本王一日,本王便會護她一日。應大人的話本王心中明瞭,即便應大人是爲了本王着想,但是今後詆譭琅環的話,還是不必再提,以免傷了你我二人多年情誼。”
應南江沒想到,莊一念在生如一的心裡地位如此之重,他沉聲問:“若有一日,要殺她的不是別人而是皇上,王爺該當如何?”
“應大人何時也學會這種幼女纔會問的問題?這個問題本王不需回答,因爲根本不會發生。”他不相信會有那一日。正
正如應南江所言,生玄隱待莊一念如何,他生如一比誰都清楚。
生如一話必,未再應南江多言,先行一步上了馬車離去。
應南江被冷待。這是他與生如一相識至今不曾遇到過的情況,只因爲他說了那女子麼?
應南江不禁回頭向那店鋪看去,雖然店門緊閉,但也掩不住內裡的熱鬧與奢華。
莊一念救過生如一兩次並且差點因此沒命的事情,應南江自然知曉。當時他雖然並不認識莊一念,但卻發自內心的認爲此女忠義難得。
但是隨着時間日久,關於那個叫“莫琅環”的女子,傳聞越來越多,甚至神乎其神的牽扯妖魔神靈之事。
這一次她不過開了一家店鋪而已,卻鬧得滿城風雨,不知到時真正開門做生意,還不定會鬧成什麼樣子。
似乎只要有‘莫琅環’在的地方,就永遠與平靜二字無緣。
這樣的女子,有着複雜的身份,雖然忠義,但忠義二字卻不應該屬於一個女子,還有生如一對她那不同尋常的重視,綜合種種,一切都讓應南江覺得這女子會是一個威脅。就像看似溫順無害的小獸,卻不一定何時會反咬一口。
應南江順應先帝之意,一心輔佐生如一他日繼承大統,但是應南江覺得,莊一念的出現就好像在生如一繼位的道路上突然橫出的一座山,不但難以逾越,甚至一個不甚還會粉身碎骨。
這樣惹眼又與衆不同的女子,留在生如一的身邊,讓應南江覺得非常不安。
況且,應南江認爲,莊一念的野心甚大!
……
而另一頭,莊一念還在思量着,爲何應南江會有如此“反常”的態度。
可是想了許久,依舊記不得自己何時說過什麼話或者做過什麼事情能夠使他如此。
正思量無果,春寧前來輕聲道:“姑娘,靈淵來了。”
莊一念擡眸。
靈淵極懂規矩的上前一禮:“靈淵見過東家。”
莊一念頷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方纔被先生竹編抽了腿,那一臉的傲氣倔強讓莊一念覺得他像極了千御:“你在洛陽長大?”
靈淵回道:“靈淵祖籍並非洛陽,但因年幼之時家道中落,被人賣到了洛陽做了青倌,偶然見到東家的招賢納士的告示,便自行贖身前來投奔,有幸如入選。”
按說他這樣被賣做青倌的身份,尋常之人恐怕是不願提及的,但是他說起這些卻是不卑不亢,似乎並不以此爲恥。
洛陽花樓大小不知凡幾,有些花樓內也會有清俊少年,紅倌是賣身之流,而青倌是賣藝不賣身的。
他年幼被賣入花樓,能夠成爲青倌而並未被逼成紅倌,到也是難得。
“那你所擅長的技藝是?”莊一念問。
“回東家,靈淵從前是樂師。”
“哦?你小小年紀,倒是能耐。”莊一念聞言有些驚訝,瞧着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竟能成爲樂師。
說起此事,靈淵顯出一絲苦笑:“身處其中,若不習得一身技藝,如何能換一身青白。”
莊一念忽然沉默。
見她未語,靈淵有些失望:“東家若是認爲靈淵身份……靈淵可以立刻離開這裡。”
“怎會。”莊一念起身,這才發覺自己還比靈淵低了半個頭。是了,她總以心裡年齡自居,卻忘記了現下這身子,也不過是十六七的年紀。
“不必胡思亂想,安心既是。”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如同長輩安慰小輩一般,繼而清淺頷首,轉身離去。
靈淵的話,讓她想起了自己與千御兒時的事情,雖然那時二人相伴如今回憶起來滿是幸福的味道,可當年二人不過皆是孩童,孤苦無依,實在也是很不容易,只是與靈淵的“不容易”不同而已。
“姑娘,您是要提拔靈淵嗎?”春寧隨在身側問。
莊一念聞言,淡淡看她一眼。
春寧低了低頭說:“奴婢是想,若姑娘看重此人,奴婢便去細查他的身份。”
“春寧,有有沒有覺得,他眉眼間那神情,有些像一個人?”莊一念突然問她。
春寧頷首:“姑娘是說主人。”
“原是你也瞧出來了。”莊一念淡淡笑了笑。
春寧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頓了頓,將話嚥了回去。她不敢逾越妄言。
“去查查吧,這孩子,倒是讓人喜歡。”莊一念又笑了笑吩咐道。
春寧頷首:“喏。”
……
店內一切都已準備妥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開張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後的黃道吉日,而在這之前,莊一念卻也並未閒着。
店鋪開張之日的請柬,送遍了這洛陽城的達官貴府,她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
但是不同以往,她請的並非是那些能夠在洛陽城呼風喚雨的達官顯貴高官貴侯,而是請的他們的夫人女兒。
第三次。莊一念的鋪子在洛陽城又掀起了熱議。
貴婦們在思量究竟開張之日去還是不去,那些從不熟悉甚至不知道莊一念是誰的人,這一次想不認識也難。
莫琅環,先帝在世之時親封的當朝第一女監察使,也是當今皇帝極爲重視袒護的女子,甚至不惜爲了她與皇后爲敵,且與當朝儲君承親王也走的很近,玆烏國使臣點名要的和親對象,如今又與當朝權臣李家走的極近……這一切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更何況,她身份如此特殊,請柬送到了手中,若是新鋪開張之日未到,那便是不給她面子,得罪了她會否便得罪了承親王,得罪了李家,得罪了皇帝……
“姑娘,請柬已經全部都送出去了,按照您的吩咐奴婢話未多說,只將請柬與香餌送到了各府。”合歡回稟道。
莊一念頷首:“來或不來且瞧着,若是不願來,說多了也無用,平白掉了身份。”
合歡頷首:“姑娘說的是。不過聽說是姑娘的請柬,各府都很客氣。”
莊一念轉着茶盞淡淡一笑:“現在說這些還太早,開張之日你命人記仔細了,誰來了,誰未來。”
合歡頷首:“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