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千帆便帶着人像往常一樣去給老夫人請安。
昨晚仍舊是寒霜將她送回千帆閣的。而她沒有回答納蘭珉皓的話,哪怕她看到了他眸中的堅決。在千帆看來,如今的自己身負大仇,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兒女情長。後來,雲先生要給納蘭珉皓診治,她便隨着寒霜回到了府中。
“小姐,到了。”還在沉思中的千帆被春兒的聲音喚回了心神,擡眼一看,竟然已經到了清雅居。
“帆兒來給祖母請安了。”
昨個兒顧嬤嬤將府上的採辦查了個遍,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妥,老夫人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許嬤嬤做出來的,因此這會對千帆更是疼愛,“早飯可吃過了?”
“回祖母的話,吃過了。”千帆笑眯眯地開口,“本來想着和祖母一起吃的,可是今個兒不小心起的遲了,想着祖母定然用過了,所以就在自己房裡吃了。祖母可不要怪罪帆兒啊。”
“你這個丫頭,遲便遲了,哪個兒要怪罪你。”老夫人拉着千帆的手,還要說什麼的時候,顧嬤嬤走進來稟道,“老夫人,秦侍郎府上的大夫人求見。”
大夫人?老夫人想了想,開口道,“是秦宣的夫人陳青青?”
“是,老夫人。”顧嬤嬤點頭道。
大夫人的父親秦涼是兵部侍郎。千帆記得清楚,這一年的秋獵時,六皇子叛變,秦涼替聖上擋了一箭,被升爲刑部尚書。而秦宣現在不過是禮部郎中,但是因爲父親救駕有功,很快也被提升爲禮部侍郎。官職雖然都不大,但是權利卻是實打實的。
就在千帆沉吟之時,老夫人也是暗地氣悶。秦宣是大夫人的兄長,陳青青一早來拜訪,難不成這麼快就得到秦氏被禁足的消息?不過現在也總不能讓人等着,便開口道,“將人請進來吧。”
陳氏進來的時候,千帆坐在老夫人身邊,笑眯眯地跟老夫人說着話。陳氏微微揚眉,想起張嬤嬤傳來的話,頓時心中有了數。看來這個丫頭還真不是個簡單的,回來沒幾個月,這岳家大房便出了一堆事,而她卻全身而退。
千帆擡起頭,眸中波瀾不驚,臉上卻掛着親熱的笑容,“原來是,舅母。”如果以輩分來講,千帆叫陳氏舅母倒也不爲過。
陳氏也是個自來熟,對着老夫人熱情地福了福身子,“許久未見老夫人,今日見了,老夫人看着好似又年輕了許多,這是故意讓我們這些小輩暗地羨慕的嗎?”
老夫人見陳氏這般熱情,面上也不好太過冷然,笑着回道,“早就聽聞你是個愛說笑的性子,這會才知道果然是個能說會道,親家母真是個有福的,有你這樣的兒媳解悶。”
“我倒是想常來跟老夫人說說話兒,就怕老夫人回頭還嫌我聒噪呢。”陳氏笑着回道,“我家老爺聽說大夫人身子不舒服,特意讓我來看看,您也知道,我家老爺自幼就疼愛這唯一的妹子,連我都因爲這個跟老爺吃過乾醋呢!”
消息還真是靈通啊……千帆聽完陳氏的話,心裡卻是不禁笑道,如果不是陳氏沉得住氣,想必昨日就來嶽府了吧?大夫人請陳氏過來,無非就是想讓老夫人看在秦府的面上,有所顧忌。不過這麼多年,大夫人還真是忽略了她這位祖母的性子。
“身子不適?”老夫人卻是面上斂去笑容,冷冷地開口,“的確是身子不適,自己個兒不注意,連孩子都摔沒了。不過我岳家百年世家,雖說請不來太醫,但是請個醫術精湛的女醫還是沒問題的,難不成還能虧待了婉兒不成。”
“老夫人您看您說的,”那陳氏笑得愈發燦爛,輕聲道,“我這個小姑子自幼就是個懂事知禮的,但到底是老太爺和老爺都是捧在手裡的疼的,所以性子直,若是有什麼惹惱了老夫人,還請老夫人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原諒則個。”
千帆卻是柔柔地開口,“舅母您這話是從何聽來的,祖母成日裡在帆兒面前誇獎大伯母,說大伯母持家有道,是個知書達理的。昨日祖母在大伯母房裡待了三個時辰纔回來的,還不是怕大伯母因爲剛沒了孩兒心中難過?”
千帆頓了頓,又拉着老夫人的手道,“沒成想是那個許嬤嬤做的惡,就因爲大伯母呵斥了她幾句,竟然詛咒大伯母,害的大伯母失了孩子。祖母知道大伯母念舊情,所以才親自爲大伯母做了主,將那個老奴打死了。”雖然待了三個時辰並非陪大夫人寬心,但是這是事實不是麼?
老夫人雖然面上並不顯,但是卻是讚許地看了千帆一眼。家醜不可外揚,如今大夫人失了孩子,許嬤嬤又被處死了,這番話對於秦家也算有個交代了。當下,看着顧嬤嬤道,“顧嬤嬤,去跟夫人說她嫂嫂來了,她定然很高興。”
“多謝老夫人。”陳氏見老夫人不願再跟自己多話,便起身告辭。出門前,陳氏又回頭看了千帆一眼。
千帆微微頜首道,“舅母慢走,帆兒就不送了。”
陳氏去了大夫人屋裡,看到大夫人面容憔悴地躺在牀上,也是驚了驚,“你這是怎麼了?”
“嫂嫂……”大夫人見了自己的嫂子,頓時落了淚。
“昨日折了許嬤嬤,夫人傷心了一宿,老奴勸了半日也不成,這小月子若是落了病根,回頭可是治不了的。大夫人,您快勸勸我家夫人吧。”張嬤嬤在旁邊也跟着落了淚。
“唉,那許嬤嬤也是個忠心的。”陳氏昨日便從送信的口裡得知了大概,仔細想了想道,“你這會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我今日可是見了那二房的丫頭,在老夫人面前格外得臉,你若是好不了,你那一雙兒女怎麼辦?珠兒那個脾氣也是你寵出來的,你覺得她能敵得過二房那個丫頭?再說,你家老爺也不過是在氣頭上,橫豎在朝堂上還得跟你大哥相互扶持,你且放寬了心,好好養月子纔是。”
大夫人聽到陳氏的話,也點點頭道,“還是嫂嫂想的周全,那二丫頭我定然不會放過她的。”
“放不放都是以後的事,你這會護好了那一對兒女纔是要緊的,許嬤嬤沒了,你這邊送是缺個趁手的,我回頭讓春秀過來,幫你打點打點。”
“春秀能來,那自然是好的。”春秀原本是跟在秦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頭,後來陳氏掌家,春秀便跟在陳氏身邊幫忙打點,是個性子潑辣卻也穩妥的人。
陳氏拍拍大夫人的手的手,又跟她說了會話,也沒有多坐,就匆匆離開了。
陳氏走了之後,府上倒是難得安靜了幾日。因爲大夫人被禁足,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冰姨娘開始慢慢接手管家等事務,碰到不懂的便去請教老夫人,老夫人自然也樂得指點她一二。
對於嶽崇山來說,雖然秦宣在他面前提過幾次秦婉的好,他也只是點點頭,應過去便完了,畢竟嶽府沒有大夫人,還是井井有條,他還樂得沒有大夫人管着,成日裡出去飲酒作樂。
陳氏也果然是個麻利的,第二日便將丫頭春秀送來了,還特地跟顧嬤嬤面前明說是秦老夫人憐惜大夫人身邊的許嬤嬤沒了,特地選個能管事的送給大夫人。
老夫人聽聞也只是冷笑一聲,“這手長的都伸到岳家的後宅裡來了,要不要她來教岳家怎麼立規矩?”
“祖母,您莫要生氣。”千帆卻是笑着開口道,“秦老夫人願意送便送,您何苦因爲這個氣壞了自己個兒,我可是會心疼祖母的。”
“還是你這個丫頭最貼心。”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乾脆眼不見爲淨,不去理會大夫人。
“小姐,夏姨娘今日去給大夫人請安,都被那個叫春秀的丫頭給擋住了,說是夏姨娘身上太香了,大夫人鼻子過敏,現在不能聞這些。夏姨娘特地回去換了衣衫又去,結果那春秀說夏姨娘的妝容太重,夫人聞不得那脂粉味,夏姨娘又去卸了妝,結果還沒走到院子門口,便被一盆水淋成了落湯雞。”冬兒性子爽朗,在丫頭婆子裡能言善道,所以很容易便打聽到了大夫人院子的事。
“誰潑的水?”秋兒聽到要緊處,連忙問道。
“當然是那個春秀啊。”冬兒咯咯笑道,“那春秀一盆水潑出來,才裝作剛看到夏姨娘,連連賠不是。她可是人家秦府送來的,誰敢責罵她。”
夏姨娘回去之後便高燒不退,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嶽崇山心疼不已,怒氣衝衝地去了大夫人的院子,沒等他開口,那丫頭春秀便自顧自地跟嶽崇山說道,“老爺安好。奴婢是受太夫人的囑咐特地來給大夫人伺候小月子的,這個做小月子的人最不能生氣,若是一個不好,會落下瘋病的。”結果嶽崇山一聽是岳母送來的人,自然也不好發落,只好悻悻地回來了。幾次下來,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夫人身邊來了個厲害的丫頭,連老爺都拿她沒辦法。
“小姐,你說那個丫頭是不是很厲害?”末了,冬兒看着一直微笑不語看着兵書的千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