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冷飲店。
白蘇咬着吸管,笑着調侃道:“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捨得回來,我還以爲你打算一輩子紮根美帝了呢。”
對面的青年聞言輕笑出聲,他穿着英倫風的棉質襯衣,淺咖色休閒褲,五官俊朗,笑起來時眉目溫潤:“阿蘇又來打趣我,那邊再好也不及故土,何況,你都回來了,我還留在那裡做什麼。”說着眨眨眼睛,孩子氣地睨了白蘇一眼。
白蘇失笑:“不要說得好像你是爲了我跑回來的一樣,否則溫爺爺一定會吃醋的。”
聽了這話,溫書默也跟着笑了起來,陽光爲他溫和的眉眼鍍上一層柔光,整個人像是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濁世佳公子,自有一股動人氣質,“那又有何不可,我和阿蘇一書一畫,豈非是絕配?”
溫書默出身書香世家,其祖父在書畫一道研究頗多,溫書默自幼跟在他身邊,得其教養,也寫的一手好字,是以會有此說。
沒想到家教甚嚴的溫書默也能說出這種話來,白蘇笑得眉眼彎彎,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情緒,“我倒是想,只可惜,我跟着徐老師學習的可是油畫,若是跟你的毛筆字搭在一起,那效果恐怕讓人難以直視。”
“這可不一定。”溫書默眼睛微眯,頗有深意地看着白蘇,“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他說着伸出手握着白蘇的手掌,動作輕柔地摩挲了兩下,低垂的眉眼蘊含着無盡的溫柔,“前些時日我和同學一起去巴黎,在那裡得了一對很漂亮的男戒,我覺得很適合你,阿蘇會要嗎?”
事情突然朝着白蘇未曾設想過的方向發展,他心底驚呼一聲臥槽,這應該不是我領會的那種意思吧,說不定只是溫書默語言表達有問題……你妹!
怎麼說着說着就吻上了呢摔!
溫書默俯身,動作虔誠地在白蘇手背處印下一個吻,語氣繾綣:“阿蘇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蘇嘴角抽搐,試探着將手指往外抽,卻發現對方動作看似輕柔,力氣卻不小,他尷尬地擠出一個笑容,呵呵了半天才十分認真道:“愚人節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
這是想要逃避,溫書默心內無奈地嘆息一聲,當初他跟隨父母定居國外,通過兩家的生意往來結識白蘇,第一次見面他就對這個乾淨乖巧的男孩很有好感,後來更是經常藉故去找白蘇,外出遊玩時也總喜歡拉上他作陪,只可惜年少懵懂,魯莽地將那一份青澀的情感定義爲兄弟之情,直到白蘇回國之後,他像是失了主心骨一樣,恍恍惚惚地過了幾個月,這纔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看清自己對白蘇的感情之後,又費了些時日處理瑣事,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卻不想自己的真情告白對方根本不接受。
“不要轉移話題,阿蘇,我知道你聽懂了。”溫書默心知不能逼的太緊,戀戀不捨地將手放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這是我走了許多地方纔找到的,我等着你來取。”
錦盒打開,白蘇下意識地望了過去,戒指線條柔和,通身呈現素雅的銀白色,只中間點綴着晶瑩剔透的寶石,白蘇認真看了幾眼,目光移到溫書默的手上,這才發現兩枚男戒看起來款式竟然是一樣的。
兩人相識已久,白蘇自然知道溫書默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輕狂之徒,奈何他只是拿溫書默當好友相處,從未想過其他,待要反駁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正自尷尬之時,手機響了起來,他道了聲抱歉,接起電話,心底卻偷偷鬆了口氣。
電話是警局打來的,說是尹珏屍體失竊一事有了新的進展,想麻煩他去一趟。這通電話來得巧,簡直算是救自己與水火之中,白蘇心裡慶幸自己有藉口可以離開,連忙說不麻煩不麻煩。
接完電話一擡頭,對上溫書默失望之中參雜好笑的眼神,揶揄道:“是不是覺得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我猜,這個時候就算打電話的是你仇人,阿蘇都會心生感激吧?”
白蘇也驚覺自己剛纔的舉動太過傷人,萬分抱歉地看着他:“溫哥,我不想騙你,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只把你當做親人。”他看溫書默笑容漸消,心裡也不好受,只是這種事長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越不好收場,想通了這一點白蘇狠心不去看他的臉色,站起身道:“溫哥,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聚吧。”
走之前白蘇還是沒忍住鞠了個躬,道了聲對不起,轉身兔子似的溜掉了,倒是把正沮喪的溫書默弄得哭笑不得,暗想果然是孩子心性,他略坐了會,心情才漸漸好轉,心想既然還是孩子,想法時有更改也是常有的事,說不準以後就同意了呢,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總還有機會的。
這邊白蘇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緩了片刻後立刻就囧了,好端端的鞠躬幹嘛,正是太丟人了,他拍了拍微微發燙的臉,坐上出租直奔警局。
接待白蘇的還是上次見過的周警官和李警官,白蘇也是事後才知道他們姓名的,一見面他便急着問道:“兩位警官,你們說事情有了進展是什麼意思,可是找到我師兄了?”
周宏倒了杯水遞給他,笑道:“你也太心急了。”
白蘇起身接過水,無奈道:“現在溫度一天比一天高,若是再找不到師兄,那可就糟糕了……”
李偉笑笑,表示理解,“經技術人員分析,那夜的監控錄像確實被人動過手腳,可以確定是人爲偷竊,我們這次找你來就是要問問你,尹珏先生生前可曾和什麼人結怨,有了範圍我們也好展開進一步的調查。”
果然是有人在搗鬼!白蘇微微鬆了口氣,有人蔘與其中就肯定會留下痕跡,現在科技那麼發達,總能找到的,只要不是……
不過,結怨?白蘇皺眉想了半晌,還是一無所獲,“我師兄他性子比較孤傲,又因爲身體不好的緣故,整日悶在家裡,連人都很少接觸,怎麼會和別人結怨呢。”
兩警官對視一眼,周宏又誘導道:“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放過任何一點細節,說不定你提供的線索就能幫助我們破案呢,你也知道現在天氣熱,越早找到越好。而且,我記得你說過尹珏是搞繪畫的,天賦還特別高,玩藝術的人思想比較偏激也不奇怪,難道就沒有人心生嫉妒?”
白蘇想了一會,無奈搖頭:“美院的人看着確實都有些難以理喻的怪癖,但本性不壞,師兄和他們也就是些小口角,再怎麼也不至於做出褻瀆屍體發泄怨氣的事,何況,那些人本質上都是文弱書生,膽子小着呢。”
這倒也是,聽了這話周宏眉頭緊皺,難道就沒有別的線索了?兩人和白蘇又聊了幾句,確定真的沒有可疑之處才放他離開,轉而把注意力移回殯儀館。
回家之後白蘇到書房觀賞了會油畫,尋思着該如何下手尋找其中隱匿的眼睛纔不至於損壞油畫本身,又列了張清單,打算採購一些可能派的上用場的東西。
之後的幾天白蘇一直忙於此事,警局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倒是溫書默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或是約他吃飯,或是藉故找他一起採風,都被白蘇婉言謝絕。
如此過了幾日,白蘇的解密遊戲一直沒什麼進展。
這天下午,白蘇外出覓食,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有人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說道:“這位施主,我觀你印堂發黑,氣色灰暗,恐有凶兆啊!”
這句話的穿越感太強,白蘇一時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闖進了別人的鏡頭裡了,左右掃了幾眼,並沒有看到類似攝像機的東西,便擡了擡胳膊,想要扯回袖子,屢試未果後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衝着他一呲牙,威脅道:“快鬆手,否則我咬你哦。”
對方嘿嘿一樂:“呦,牙口不錯,應該不會得蛀牙。”
白蘇擡眼看他,眼前這人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臉型圓中見方,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燦燦的格外靈動,脣邊掛着笑,白嫩嫩的頰邊還帶着兩個小酒窩,十分陽光帥氣的長相,聲音也清爽,看着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只是他那一身穿着卻是極不得體,上身是靛藍色道袍,衣袖和領口處明顯有些脫線,道袍下襬處露出一小截淺藍色牛仔褲,腳上穿着微微泛黃的白色球鞋。
小道士看白蘇一個勁地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嘴皮子十分利索地說道:“嘿,我說,施主算一卦唄,不是我吹,你別看我年紀不大,但卦象卻準的很呢,別人都叫我陸半仙呢,有道是陰陽五行,十卦九靈啊。”說到這裡嘴巴一努,示意白蘇看他身側的幡子。
白蘇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白色道幡上寫着三個飄逸的黑體字,恰是陸半仙三字。白蘇嘴角一抽,用看蛇精病的眼神盯着自稱爲陸半仙的青年看了好半天,心想,這都什麼年頭了竟然還有人穿道袍?難道是附近哪家精神病院的牆塌了?
他無奈的抽回手,試探着問:“你住幾號病房?”
這回換陸半仙嘴角抽搐了,他伸手在下巴處虛虛一捋,收斂表情做高冷仙人狀:“愚蠢的凡人,竟敢如此冒犯本半仙,你一定會後悔的。”
白蘇沒有心情和他多做糾纏,只無奈道:“好好,我後悔,我後悔。”一邊掏出手機打算撥號。
陸半仙氣惱:“都跟你說了,我不是神經病,算了,你愛信不信,陰氣纏身尤不自知,等到將來有你哭的時候。”十分傲嬌地冷哼一聲,轉身走了幾步,站在原地探頭探腦地觀望了幾分鐘,尋找到下一目標後,陸半仙又興致高昂地撲了上去,“施主,你印堂發黑,恐有凶兆啊!”
可惜對方根本不理他,罵了一句神經病拽出袖子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拍打衣服,像是沾染上什麼髒東西似的,一連幾個皆是如此。
白蘇覺得自己大概是腦子出問題了,竟然沒有轉身離開,站在這裡看那個小神棍如何唬人,默默看了幾分鐘後,見他一單生意都沒做成,白蘇抽出幾張紙幣走了過去,“陸半仙,算一卦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