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多少吃點東西吧,否則身體會受不住的。”程叔將手裡的托盤放下,略顯渾濁的眼睛擔憂地看着白蘇,自從溫書默意外身亡,兩人從醫院歸來之後,白蘇就一直沒什麼精神,整日茶飯不思,不過短短几日間,整個人便瘦了一大圈。
聽到聲音,白蘇從回憶中抽身,無精打采地應了一句:“先放在這吧,我等會再吃。”
程叔明顯不相信他,“這話少爺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程叔,我心裡難受,你說溫哥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呢?”白蘇的情緒很低落。
程叔淡淡道:“少爺忘了那天下雨了嗎,雨天路滑,溫先生一時不慎也不奇怪。”
“不,不可能的!”白蘇搖頭,“別人不知道我卻清楚的很,溫哥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偷偷跑去跟人賽車,車技好得很,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
程叔擡頭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些不悅,加重了語氣道:“少爺,溫先生已經死了,您傷心也沒用,還是多注意些自己的身體吧。”說着將白瓷杯遞了過來,裡面一如既往地盛滿杏仁奶茶。
看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后,白蘇心下嘆氣,以前怎麼就不知道程叔這麼執拗呢,竟然明天都逼着自己喝杏仁奶茶。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白蘇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恍恍惚惚地接了起來,就聽到對面傳來周宏略顯興奮的聲音,“小白先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案子最近有了新進展,您快過來一趟吧。”
終日陰鬱的白蘇聞言勉力提起精神,渙散的瞳孔也有了神采,這麼說來快要找到師兄了,他連忙應道:“我這就去。”
掛掉電話後就要離開,程叔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聽他接電話,此時見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不贊同地說道:“少爺,無論什麼事都沒你的身體重要,還是先把飯吃了吧,否則我擔心你暈倒在外邊。”
心中有了牽掛的事,白蘇也不再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連連點頭,“你說的對。”端起飯碗就往嘴裡扒拉飯食,差點噎到自己。
程叔默默看着,在白蘇察覺不到的角度露出一個混雜着悲哀和心疼的表情,有些自嘲地勾起脣角,無聲呢喃着什麼。
時隔不久再次見面,周宏和李偉都發覺白蘇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因此有些擔心道:“你真的沒問題?”
白蘇搖頭,“我們還是說正事吧,你們這回又找到什麼線索了?”不要怪他急切,實在是尹珏的屍體失蹤的太久,讓他耐不下性子。
聽到他如此說,兩人也不再廢話,李偉從抽屜中取出一張照片,舉起示意白蘇辨認,“這個人你認識嗎?”
“林修遠!”白蘇朝那照片看去,只見上面的青年穿着藍色polo衫,黑色短褲,手裡捏着個大大的墨鏡,倚在石壁處,正衝鏡頭燦爛的笑着,細長的眉眼嫵媚的眯在一起,茶褐色的眸子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可不就是那個叫做林修遠的入殮師?
周宏和李偉對視一眼,都有些興奮,像是已經看到犯案之人伏法一樣,“你認識他?”
白蘇點頭,“這人叫林修遠,是殯儀館的入殮師,我師兄出事後請的工作人員中就有他。”
周宏伏在桌案上,一邊拿着紙筆寫寫畫畫,一邊問道:“那尹珏生前是不是也認識他?“
白蘇立刻搖頭,“不可能的,我師兄性子孤僻的很,我敢肯定他一定不認識林修遠。”
“這就奇怪了。”李偉看着白蘇,表情有些困惑,“我們之前曾去殯儀館詳細調查過幾遍,發現尹珏先生失蹤那晚當值的人員當中本來沒有林修遠,結果卻有人說曾經看到他出現過,而且時間恰好是午夜時分,你說是不是很巧?”
這麼說來是林修遠做的?白蘇怔愣當場,一臉不解,“可是林修遠完全沒有理由要那麼做啊,他根本不認識我師兄,自然談不上結怨不結怨的。”
“是嗎?”周宏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這個案件之所以難以破解,是因爲我們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如果我說那人偷竊尹珏的屍體根本不是爲了泄憤呢。”
“那還能是爲了什麼?”白蘇不解。
李偉笑眯眯地接過了話題,幽幽道:“作爲師兄弟,你應該很清楚,尹珏的長相其實很漂亮吧?”
白蘇的臉色有些不好,尹珏都已經死了,他無法接受其他人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褻瀆師兄,“那又怎麼樣?天下長得漂亮的人也不止我師兄一人。”
“是,你說的很對,但,如果我說偷竊之人恰好很喜歡你師兄的長相呢?”李偉的有意放緩了語調,帶着股子洞悉世事的感覺。
將這話放在腦海中細細過了一遍,白蘇臉色突變,失態地站起身,語氣激動且憤慨:“你是說……你是說,那人是爲了……”最後奸|屍兩個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雖未說出,周宏兩人卻都聽懂了他的意思,在白蘇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緩緩點頭。
白蘇倒抽一口涼氣,心亂如麻。
李偉起身,拿起自己的警帽,“看來是時候去找這個林修遠聊一聊了。”
白蘇聞言心中一動,也立刻跟了上去,“如果兩位不介意的話,請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警方之前對林修遠做過一番調查,知道他的居住地址,那是距離殯儀館不遠的一處社區,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這社區看起來有些破舊,基礎設施也不完善,守衛大白天的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幾人很容易就混了進去。
3棟701門外,隔着一扇鐵門,激烈的爭吵聲源源不斷地傳了出來,幾人面面相覷,白蘇凝神聽了一會,聽出其中一道尖細的聲音是屬於林修遠的,只是另一道男聲因爲拔得太高有些失真,倒是聽不出來什麼,他一時有些詫異起來,林修遠和誰在爭吵?聽這語氣倒不像是普通朋友,可上一次他不是說自己還是單身嗎?
等了一會,見裡面的人毫無休戰的意思,叫罵聲反而越演越烈,李偉等得不耐煩,他敲了敲門,提高了聲音問道:“林修遠先生在嗎?”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停頓了約有兩分鐘,直到門外的三人開始急躁起來,帶着斑斑鏽跡的鐵門才吱呀一聲被打開,但讓人意外的是,出來的人並不是林修遠,而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他微低着頭,臉龐被大大的黑色墨鏡遮掩起來,讓人看不真切,但露在外面的下巴弧度完美,皮膚白皙,嘴脣稍薄,此時微微上翹,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帶着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林修遠不在,你們改日再來吧。”
撒謊!明明剛纔還聽到他的聲音呢,白蘇忍不住從縫隙中往房間裡窺探,希望能搜尋到林修遠的身影。
兩名警官也明顯不相信此話,較爲老成的周宏皺了皺眉,開口問道:“那林修遠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這話時有意放柔了語調,但畢竟是一五大三粗的男人,又審慣了案子,便不免習慣性地帶上了些質問的語氣,他自己未曾察覺,對面的男人卻十分敏感地聽了出來,一時臉色有些難看,輕輕嗤笑一聲,像是剛看到周宏和李偉頭上的警帽一樣,語帶嘲諷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警官來查案來了,只是不知道,修遠犯了什麼事?”
李偉畢竟年輕氣盛,縱然有心忍耐,也被這涼涼的語氣激出一股怒氣,“他涉嫌一起偷竊案,如果你認識他的話,還是不要阻攔我們查案,否則我們不排除你是同夥的可能。”
年輕男人輕蔑地笑了起來,仍然堵在門口,沒有絲毫讓路的意思,“我雖然無知,但也略懂些法律,你們現在只是懷疑,應該沒有權利抓捕,而且私闖民宅也是違法的吧?想要進去,有搜查令嗎?”
他這副樣子輕狂傲慢至極,周宏兩人心中暗暗發狠,一時有些埋怨自己思慮不周,對方一口咬定林修遠不在家,沒有搜查令在手,他們還真不好硬闖,只能吃下這次的教訓。
他們這邊愁雲慘霧,白蘇卻被青年男人的臉吸引住注意力,盯着他仔細觀看起來,一邊蹙着眉頭,暗想這人看起來有些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只是究竟是哪裡呢?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露骨,那男人也意識到了,偏首去看站在後側的白蘇,掩在墨鏡之下的眸子快速閃過一抹驚豔,心想可真是一個好貨色,這麼一張臉實在太勾人了,如果能……
雖隔了一層墨鏡,白蘇卻也漸漸覺察到不對,這人似乎在盯着自己看,他一時好奇便問道:“請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那人輕笑一聲,心想這真是一可愛的問題,若真是見過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他,他搖頭,意有所指道:“以前從未見過。”不過,以後可就難說了。
“是嗎?”白蘇輕應一聲,以眼神詢問周宏的看法,卻見那人微微點頭,示意先行離開,因此便道了聲打擾,轉身離開。
帶着墨鏡的男人目送他們走下樓梯,脣畔自始至終噙着一抹笑,勾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