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老宅。
白秉清坐在書桌後的寬大紅木椅上,飽經風霜而越顯毒辣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不耐,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聲音淡淡的,並沒有多少怒氣,垂首恭立的男人卻兀自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拿眼覷了一下上首處的老者,觸及他威嚴的臉龐,頓時更加拘謹了,“老爺,您彆着急,小少爺現在畢竟年幼……”
白秉清冷哼出聲,下面的男人立刻閉口,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年幼?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在做什麼,他又在做什麼?天真懦弱,這樣的性子,根本不配生在白家,如果不是他父兄都出了事,你以爲我還會留着他嗎?!”想起慘死火場中的兒子,白秉清心痛之餘又多了幾分怒氣,語氣越發刻薄起來。。
白老爺提及白蘇,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孫子,倒像是在談論仇人,眼裡是不容錯辨的殺意和仇恨。男人卻早已對習慣了這樣的白秉清,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似乎自從那場大火後,白秉清對自己這個孫子的不滿便達到一個頂點,連遮掩都不屑。
白老爺子固執偏執一生,在商場上殺伐果決,做事從不手軟,即使對象是自己的孫子。
偏見太深,這心結已是不能輕易解開的了,男人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不用說任何話的,只需要聽從白老爺子的命令就可以了。
靜默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白秉清的怒氣漸漸平息,看着男人,“還有什麼事?”
男人猶豫了一下,像是拿不準要不要說出接下來的話,但被白老爺子冷厲的目光一瞥,立刻便道:“是韓少爺那邊……”
“他?”白秉清有些意外,韓文軒這個小輩幾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的心思白秉清可謂是一清二楚,韓文軒對自己的孫子有些想法,他知道,卻不以爲意,感情這種東西在他看來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有時候還會成爲阻礙男人前進的絆腳石,否則,又怎麼會有紅顏禍水一說?
不過,鑑於韓家的背景,他不曾出手阻攔過,畢竟,這個棋子用好了,說不定可以成爲白氏的一大助力。
“是,韓少爺最近不知道爲什麼經常去青山醫院,而且,似乎對少爺很……嗯,很關注……”男人用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詞,作爲白秉清的心腹,他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白家辛密的,當然清楚韓文軒一直很仇視白蘇,現在突然表現的對白蘇很關心,這不是很奇怪嗎?
白秉清聽到他這話,也微微驚訝起來,那場大火之後韓文軒可是恨不得直接弄死白蘇的,他去青山醫院難道是爲了……
“沒有給白家留下子嗣,現在他還不能死。”白秉清下意識地將韓文軒的反常行爲定義爲心懷鬼胎,思慮過後,他開口道:“算了,還是把他接回來吧,在家裡畢竟安全點。”
男人點點頭,立刻着手去辦。
鄭嘆再次出現在青山醫院的時候,手裡拿着一份關於白蘇的體檢報告。
此時正是白蘇和廖青森的固定遊戲時間。所謂遊戲,其實說白了就是擺弄那個魔方,試試看能否將它每個面上的方塊顏色達到統一。
魔方這東西看似簡單,其實需要不少技巧,兩人之前找不到規律,所以一直處於摸索階段。今天卻不知爲何狀態特別好,很快就將其中四種顏色拼接到一起。
眼看就要成功了,鄭嘆推門走了進來,廖青森現在心情不錯,看到他時便罕見的沒有橫眉冷對,甚至還微微露出點笑容來。
但是,接下來鄭嘆的一句話,又突然讓他變了臉色。
鄭嘆冷不丁地厲聲喝問道:“你爲什麼要殺孟佳?!”
廖青森聞言色變,良久突然笑了起來,他起身,直直地和鄭嘆對視,“你發現了什麼?”
“白蘇體內的安眠藥是你下的吧?爲什麼要這麼做?”鄭嘆皺着眉頭大聲問道,一邊激動地將報告摔到廖青森臉上。
其實鄭嘆心裡也未必好受,於公他不得不追查真相,緝拿真兇,可是於私,他一點都不希望廖青森這個人出事。
廖青森身子筆直,語氣坦蕩:“是我。”
“怎麼會?你……”原本以爲鄭嘆在開玩笑的白蘇被他這句話驚到了,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廖青森,臉上的表情很受傷,“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的。”廖青森低低地嘆息一聲,“你們不是都猜到了嗎?我以前修過心理學,而且成績不錯,所以控制一個意志力薄弱的瘋子,讓他殺人,這不是什麼難事,因此那把匕首上纔會出現白蘇你一個人的指紋。”
“不,這不是真的!”白蘇猛然上前,死死揪住他的袖子,急
前世錯誤筆趣閣
切地說道:“怎麼可能是你,那天晚上病房裡只有我一個人,我知道的,所以一定不會是你!”
“是我!”廖青森微微提高了聲音,霍然擡起頭來,那雙犀利明亮的眼眸從略顯凌亂的髮絲間望過來,蘊含着化不開的哀傷。
他有條不紊地敘述着,“我在你吃的藥里加入了安眠藥,所以你纔會整天犯困,精神萎靡,用這種方式削弱你的意志力,然後再隔着房門給你催眠,讓你殺掉孟佳。”
廖青森說完這些,偏首看着鄭嘆問:“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晚上我去頂樓做什麼嗎,對,我就是去催眠白蘇,怕在現場留下自己的痕跡,所以根本沒有進去,我透過小窗,看到白蘇親手殺掉孟佳後,然後才放心地離開了。”
“不,這怎麼可能呢……”白蘇喃喃低語,無論是他的情感還是理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可廖青森堅定坦然的態度卻又讓他疑惑不已。
就連鄭嘆也被他這供認不諱的模樣給嚇到了,驚愣地看着廖青森,“你……”
廖青森撫了撫白蘇的頭髮,努力讓他安靜下來,低柔的聲音似含有讓人安心的魔力,他說:“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試圖逃跑,你逃不開那些人的眼睛,更不要和其他人走得太近,記住了,一定要和所用人保持距離!”
和所有人保持距離?白蘇被摁在他的胸口處,聽着廖青森這匪夷所思的話,心裡疑惑不已,張嘴想要爲什麼,廖青森卻突然推開了他,走到鄭嘆面前,伸出雙手,露出手腕來。
鄭嘆嘆了口氣,笑容蒙上了苦澀的意味,搖頭道:“不用了,你肯跟我走就好。”說罷,背過身去,像是在逃避什麼。
白蘇回過神來猛然撲過去,抓住鄭嘆的手,急急說道:“你不要抓他,一定不是他做的,這裡面一定有誤會,再等等好不好,我們可以繼續查下去,兇手肯定另有其人!”
鄭嘆無奈又心疼,卻還是忍住滿腔苦澀,啞着嗓子開口,“沒用的,已經有其他人懷疑到廖醫生身上了,即使不是我,也會有別人抓他回去。”
其實無論真相到底如何,上面都會下達抓捕廖青森的命令,畢竟,比起背景深厚的白蘇來,還是廖青森這個軟柿子好捏。
白蘇還想說些什麼,廖青森卻不贊同地衝着他搖搖頭,阻止了他到了嘴邊的話。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外走,臨到門口處,廖青森停下腳步,反身抓着白蘇的手,說了一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話。
“你不是問,如果因他而死,我會不會後悔嗎?現在我就告訴你答案。”廖青森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溫暖笑靨,棕黑色的眸子中有細碎的陽光閃爍,他俯身在白蘇的脣上親了一下,小聲道:“我一點也不後悔。”
白蘇驚住了,愣愣地聽着他叫自己的名字,用一種溫柔深情的語調。
他說:“阿蘇,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恢復記憶。”
看着眼前深情繾綣的一幕,鄭嘆夾着香菸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差點燙到自己,他狼狽地轉過身去,走到門外,一口又一口地不停抽菸。
直到兩人離開很久,白蘇都沒辦法完全平靜下來,面對廖青森突如其來的告白,他驚訝之餘還有深深的感動,無法否認的,他對廖青森有很深的好感,信任且依賴着他,可要是說談及情愛,卻又覺得如果對象是廖青森的話,會讓他有種親人變愛人的羞恥感。
算了,還是以後再糾結這種事吧,白蘇拍了拍微微發燙的臉頰,心想眼下還是先想辦法把人救出來吧。
廖青森被鄭嘆帶走,雖然對外宣稱是協助調查,但歸期不定,院方不得不將其暫時停職,另尋了一名口碑和業績都不出的精神科醫生爲白蘇治療。
白蘇表明沒有任何異議,心裡卻很是不適應,一連幾天都做夢夢到廖青森安然無恙的回來。
哦,順便說一句,最近他的睡眠時間好像又增加了。如果這一點還能用身體不舒服來解釋的話,那麼接下來白蘇經常在自己身體上發現的細小傷口,以及幾處瘀傷,就讓人不得不慎重對待了。
白蘇模糊發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好像有某種強大的力量正在覺醒。不過,他一直以爲是自己最近患上中二病的緣故╭╮
每天被困在青山醫院裡,是不可能救出廖青森的,白蘇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這裡,儘管廖青森曾經勸誡他不要試圖逃跑。
當然,青山醫院的看守一如既往的嚴密,這讓白蘇一直找不到機會實施自己的計劃,直到某天夜裡,病房裡突然來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