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心臟移植手術日期的漸漸逼近,島上衆人間的氛圍明顯變了,衛一幾人各司其職,雖然表面看來風平浪靜一派和諧,心裡卻暗自警惕,默默祈禱着厄運不要降臨到自己身上。
太過壓抑的氣氛,導致衆人都有些草木皆兵了,這個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發一系列的蝴蝶效應。
賀雲樓越發憔悴虛弱,白蘇不得不在他身上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熬夜什麼的更是家常便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再加上怕賀雲樓半夜發病,白蘇乾脆打個地鋪,直接睡到他牀邊。
有一次,白蘇半夜不知怎麼的突然醒了過來,迷迷糊糊中看到賀雲樓坐在牀上,低垂着眼簾看向自己,薄脣輕抿,微帶着點笑意,安詳又滿足,眼眸深處卻藏着一抹隱憂。
白蘇佯裝熟睡,翻身避開他的視線,即使看不到對方,但身上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卻一直持續了很久,這讓他有些莫名的難怪,但白蘇知道賀雲樓不會想要自己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賀雲樓是人不是神,他再如何強大也會有弱點和缺陷。
身體上的勞累還不是最可怕的,相比較而言心靈上的煎熬其實更加折磨人,白蘇眼睛裡的憂愁和害怕越來越濃重,已經漸漸遮掩不住,而賀雲樓夜間失眠的次數也在不斷增加。
他們都知道對方在怕什麼,卻心照不宣地沒有點破,只是相處時越發默契親密,旁人根本插不進去。而這無疑讓本就妒火中燒的衛四更加憤怒不甘。
島上有相當完善的醫療設備和手術室,而賀雲樓的身體也不適宜多移動,因此心臟移植手術就定在島上經行,方平也被人請了回來。
當天晚上,賀雲樓和方平密談了一番,不久之後,於管家也奉命進了書房,同樣是沒讓任何人旁聽,至於三人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白蘇照例守在門外,在心裡暗中猜測着賀雲樓叫方平兩人進去的目的,他隱隱覺得這次的事或許和自己有些關係。
他想得太過專注,以至於根本沒有察覺到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帶着噬骨的嫉恨。
大概是真的被累到了,抵抗力下降,那晚在走廊裡站了半夜,受了寒,之後白蘇竟然發起高燒,一病不起。
賀雲樓讓方平爲白蘇診治,之後又強勢地命令他回去休息,囑咐他不要多想,好好養病。
白蘇雖然有些放心不下,但也知道自己現在帶着病,於管家是不會允許他靠近賀雲樓的,只好乖乖回自己的小洋樓修養,只當是休了次小長假。
每天只管吃喝玩樂萬事不操心的白蘇一定想不到,就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會突然發生異變。
幾天之後,夜沉如水。
一羣穿着黑色緊身運動衣的男人悄悄潛上這座小島,在夜色的掩護下,他們悄無聲息地打暈了守夜的保鏢,然後兵分幾路,熟練至極地摸進小島的中央部位。
清冷的月色下,隱約可見一抹抹快速移到的黑影。
這羣人身手矯健,動作迅捷,訓練有素,明顯是有備而來,一經上島便毫不猶豫地往主樓的方向跑
。
彼時白蘇早已陷入夢鄉之中,對這一切絲毫不知,直到他被一陣嘈雜的聲響給驚醒。
窗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女傭低低的驚呼聲,白蘇意識到不對勁,慌亂起身,動作利落地披上衣服,順手抄起角落裡的一根棒球棍,這本是他從衛七那裡借過來鍛鍊身體的東西,想不到此時竟然派上了用場。
白蘇輕聲輕腳地走到窗邊,小心掀起窗簾往外看去,四周是濃墨般化不開的黑暗,本來應該亮着的幾盞路燈此時都已熄滅,有的還散發着黯淡無比的微弱光線,間或閃爍一下,電線滋滋作響,似乎是遭受到人爲破壞的樣子。
難道是有賊溜了上來?白蘇警惕地貼着牆壁,暗自皺眉沉思,不過究竟是什麼賊竟然敢跑到這島上行竊,而且還偷到了賀雲樓的頭上?
窗外的腳步聲很快便消失了,快得像是錯覺,白蘇剛要鬆一口氣,卻突然聽到了門鎖撬動的聲音。
暗夜之中那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一下下直擊耳膜,傳到心間時簡直如同晴天霹靂,震得白蘇手忙腳亂,心跳漸漸加速,手掌間慢慢沁出冷汗。
他掂着腳尖挪到門後,深吸一口氣,將棒球棍高舉至頭頂,準備給對方來個迎頭一擊。
門鎖被人握住緩緩轉動,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再然後,門被人推開了,一隻踩着黑色長筒軍靴的腳伸了進來,落在地毯上。
就是現在,白蘇抓緊機會,死死握住棒球棍,大喝一聲衝着對方的後腦勺敲了過去。
卻不想來人竟像是背後長眼睛了一樣,輕輕鬆鬆躲了開去,猿臂一揚,五指探出,恰恰抓住白蘇的手腕。
對方暗中施力,白蘇掙脫不開,擡腳欲踢,那人卻轉過頭來,笑着搖頭調侃道:“這麼長時間沒見,你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弱雞似的,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這聲音聽在耳中很是熟悉,白蘇費力地看向對方隱在黑暗中的臉,遲疑且驚訝地問道:“景辰?”
景辰鬆開手,噗嗤一樂,“是我。”
白蘇丟開棒球棍,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埋怨道:“剛纔差點嚇死我,啊,對了,深更半夜你怎麼又上島了,竟然沒被巡邏的保鏢扔進海里喂鯊魚?”
帶着笑意的眼睛在夜色中灼灼生輝,景辰攬着白蘇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哥這麼厲害,那些保鏢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白蘇還是覺得不安:“那你又回來做什麼呢?”
景辰理所當然地拍了拍白蘇,“當然是來接你走,我不是答應過你要帶你離開這裡嗎,怎麼樣,是不是特別像拯救公主的騎士?啊哈哈,惡龍馬上就要被我打敗了!”語氣裡透着一股洋洋得意。
“公主?騎士?”白蘇嘴角抽搐了幾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腦回路真清奇,還什麼惡龍……”話音戛然而止。
幾秒後,白蘇想到了什麼,抖着手指問:“……惡龍該不會說的是先生吧?”
景辰不以爲意,閒閒地答道:“可不就是他嘛。”說完看白蘇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轉身欲跑,又連忙抓着他的胳膊不解道:“你幹什麼去?”
白蘇急得直跺腳,“你不是知道他有心臟病嗎?萬一要是嚇出個好歹來……”
景辰悻悻地抹鼻子,“我只是想給賀雲樓個教訓,他行事作風實在太狠辣了,一個勁地打壓我們,要不是有我的英明領導,景家說不定現在都已經破產了
。”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自我誇讚,真是喪心病狂,白蘇快被他的厚臉皮氣笑了。
與此同時。
衛三步履匆匆地走進書房,來到賀雲樓身前,語氣急切地說道:“先生,島上出事了。”
賀雲樓放下手裡的文件看過去,仍是一副自信淡然的樣子,不見一絲慌亂,“說。”
衛三微喘了口氣,“先生知道今晚是我當值,剛纔我出去巡視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似乎有幾個可疑之人潛了上來,花園裡的還躺着幾個昏迷的女傭。”
賀雲樓微微皺眉:“可看清是什麼人?”
衛三搖頭,面露難色,七人當中他是武力值最弱的那一個,雖然擅長經商理財,在處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時卻不大在行。
前來彙報事務的衛四聽聞此事,微微一笑,涼薄又邪惡,輕聲對賀雲樓道:“先生不必煩惱,這事不如就交給我去辦吧。”
賀雲樓點頭:“也好。”
衛四行事狠戾毒辣,得了賀雲樓的命令後,直接將衛一幾人召集在一起,然後緊急調動了島上三分之二的保鏢,一寸寸搜尋,剩餘的一小部分保鏢則用來守衛主樓,確保賀雲樓的安全。
島上地勢複雜,花木繁茂,景辰帶來的人不熟悉地理環境,雖然身手不錯,但沒過多久還是被發現了,兩幫人馬狹路相逢,之後自然是一場惡戰。
天時地利人和,衛四等人佔盡優勢,雖費了一番功夫,最後還是將人全部擒住,唯獨剩下景辰不見蹤跡。
衛四捏着一把水果刀,笑容妖豔魅惑,挑眉問身邊其他人道:“還有什麼地方沒搜查過?”
衆人紛紛回想,衛一遲疑道:“除了先生居住的主樓外,似乎只有白蘇那裡還沒看過。”
衛四眸光一閃,笑容越發燦爛起來:“那就走吧。”
分了些人手押送俘虜,衛四帶着保鏢往白蘇的住處走。
門鈴響了很久,白蘇才睡眼惺忪地過來開門,困惑地看向衛四:“有事嗎?”
衛四冷笑,視線越過他往客廳裡看去,“磨蹭了這麼久纔過來,你剛纔在做什麼?”
白蘇揉了揉眼睛,“當然是睡覺。”
“睡覺?我看未必。”衛四意味深長地笑了,“介意請我們參觀一下嗎?”嘴上雖然在問詢,卻根本不等白蘇回答,直接將他推開,帶人走了進去,揮手示意衆人趕快搜查。
知道攔不住他們,白蘇偷偷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無奈地等待着暴風雨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