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一直都知道正牌攻有一副好皮相,也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的見到本尊時,還是不免被驚豔了一把。
男人髮絲凌亂,形容狼狽,雖被幾人圍困,卻絲毫不落下風,被海水浸溼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幾近透明,隱隱顯出幾分莫名的誘惑。
只看了一眼白蘇便連忙收回目光,偷偷去瞄賀雲樓的反應,對方坐在輪椅上,神情淡漠,是一貫閒適且高冷的表情。
衛七急急後退一步,躲開男人攻來的拳腳,纏鬥良久,氣息慢慢急促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吐掉嘴裡的血絲,眉眼越發冷冽起來。
許久沒有遇到這麼強勁的對手,衛七的鬥志完全被激發出來,絲毫沒有推卻的意味,正要縱身撲過去,就聽得耳邊傳來一道冷淡至極的聲音。
“衛七,住手。”
衛七身形一僵,立刻停下步子,轉向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彎腰問候道:“先生。”
賀雲樓並不看他,反而一直眯着眼睛注視着不遠處的陌生男人,臉上沒有一絲動怒的跡象,卻也稱不上開心,仍是淡淡的,就連語氣也輕飄飄的,好像一切都不過是他的隨意一問,“你是誰?”
在海上漂了那麼久,上岸之後迎接他的又是衆人的刁難,景辰撐到這個時候,也覺得累壞了,看周圍圍堵着自己的一羣黑衣人都停了下來,和自己說的男人又是坐在輪椅上,他索性直接坐到地上,雙手撐在身後,微仰着身子,笑得痞氣又邪肆,說道:“我嘛,一個運氣不佳的遊客而已啊。”
賀雲樓涼涼地勾了下脣角,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卻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以命令的語氣說道:“在這座島上,想要活下去,就要守我的規矩,你也一樣。”
景辰的氣息還有些不穩,說話時便有些斷斷續續的,“唔,這個啊,剛纔你身邊的那個呆板的小老頭已經告訴我了,其實我覺得你多慮了,我有手有腳的,肯定不會留下來吃白飯的。”說完還附贈一個大大的笑容。
白蘇看着兩人神色自然地交談,滿心忐忑之外還有一絲驚歎,賀雲樓和景辰雖然一冷一熱,表面看起來南轅北轍大相徑庭,其實骨子裡卻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強大且自傲,身上也都具有達到成功的一切必備要素。
從某種層面來說,他們是同一種人,原書中賀雲樓會在初次見面時就對景辰心生好感,估計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景辰是一個非常風趣且健談的人,天生自帶一股親切感,笑容也極具感染力,讓人很難生出戒心,但前提是他面對的那個人不是賀雲樓。
賀雲樓表面是在與之閒談,實際上卻一直在暗中審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視線在他佈滿薄繭的虎口處輕輕滑過,心中漸漸生出些許警惕。
擔心劇情作用太強大,賀雲樓逃脫不開,白蘇突然插了句話,“先生,該回去吃藥了。”
賀雲樓眼神微閃,略點了點頭,“那就回去吧。”神情卻似比剛纔輕鬆不少。
目送着兩人離開,衛七眉頭緊緊蹙在一起,臉色陰沉如水,看向景辰時神色更加不善,冷笑道:“想留下來是吧,那好,到時候可別後悔。”
景辰笑容依舊,輕聲道:“那就請多多指教了。”
自此景辰就完全在島上安家落戶了,他爲人聰明,做事又勤快,沒多久就完全搞清楚了工作流程,就連特意塞給他的那些髒亂累的活計也能應付自如,倒是讓原本等着看他笑話的衛七大失所望。
島上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並沒有因爲多了一個人而有所改變,賀雲樓也仍是每天忙着處理各種文件,始終沒有主動提及景辰,但白蘇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這麼多年的陪伴做不得假,白蘇雖然常常在心底罵賀雲樓是死變態,也時不時地會被他匪夷所思的神邏輯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但要說讓他眼睜睜看着這個死變態死於非命,白蘇還真是做不到,尤其是在最近,賀雲樓對他的態度竟然隱隱產生某種積極的變化,抽瘋的次數正在慢慢減少的時候。
越是薄情的人真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越是癡情,爲了讓死變態不至於和原書中一樣陷進去,白蘇提心吊膽地防備着景辰,沒少暗戳戳地詆譭他,其頻率之密集讓賀雲樓都意識到不對勁。
“你好像很關注那個叫景辰的男人?”賀雲樓說出這話時表情有些微妙。
白蘇撇撇嘴,下意識插刀:“他不是好人。”
賀雲樓脣畔的笑多了些真實的意味,“爲什麼這麼說?”
白蘇再接再厲:“你看他眼泛桃花的模樣,肯定是個風流成性的傢伙。”
聽了這話,賀雲樓將視線從書頁移至他的臉上,看到他懵懂無邪的神情,又不禁莞爾一笑,輕嘆道:“你怎麼會懂呢……”
賀雲樓會輕信一個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嗎?答案當然是不會,其實賀雲樓心底早就對景辰的身份有所懷疑,之所以將他留下來,也只是爲了將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於掌控而已。
賀雲樓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這個年紀若是放到其他人身上,即便是讚一句風華正茂也是應當的,但對於他來說卻偏偏是致命的坎,說不定哪天就會栽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身體狀況是越來越差了,只是擔心引起賀氏上下的恐慌,所以有心掩飾着,沒被人看出來而已,但他心臟移植手術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這次之所以把衛七叫回來,也是想着有他坐鎮,自己多少能放心一些。
畢竟,這個世上,除了自己,也就是他不會害白蘇了。
心臟移植不同於其他手術,難度很高,對各方面條件要求苛刻,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手術失敗,即使如方平這般深造多年的聖手,也不敢輕易嘗試,更何況對象又是賀家的家主,前期準備自然要更加慎重些。
饒是如此,手術的成功率也只有三成,畢竟,賀雲樓的身體情況實在太差了,退一萬步講,就算移植成功,後期能不能扛過排斥反應,誰也不知道。
方平曾經將這些情況如實反應給賀雲樓,並建議他採用保守療法,但對方的態度意外的強硬,堅持要經行手術。
那麼接下來要擔心的就是心臟來源的問題了。
想到這裡,賀雲樓的眉心緊緊擰在一起,昭示出主人煩躁的心情。
繼衛七之後,衛一他們也都紛紛迴歸,多年不見,大家再聚到一起時明顯有些生疏。
幾人對視一眼,面上神情都有些凝重,這些年來他們甘心充當賀雲樓的耳目,在外奔波行走,替他辦事,漸漸在賀氏佔有一席之地,若非是有重要的事先生是不會找他們回來的,而七人全部聚齊的情況,之前更是從未出現過。
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七人全部回來呢?
不約而同的,他們想到了賀雲樓日漸羸弱的身體,以及那場即將到來的心臟移植手術。
當年的洗腦很成功,七人早已忘記過去,全心全意地效忠賀雲樓。
如果只剩下他們其中任何一人,但凡先生說要用他們的心臟,沒人會猶豫,事實上也容不得他們猶豫,可是現在偏偏大家都在,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會心甘情願地淪爲犧牲品。
幾人一起長大,雖然近些年來見面的機會少了,但彼此都十分了解,不過須臾之間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大家明顯都抱有同樣的想法。
最爲年長的衛一笑眯眯地開了口,“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其他人俱都笑而不語,默了片刻,不知是誰突然說道:“我們在這裡發什麼愁,除了咱們七人,不是還有一個嗎?”
其他人還沒開口,衛七就先拍了桌子,“不行!”頓了頓,又解釋道:“我不管你們怎麼想的,但白蘇是先生的人,你們最好別打他的主意。”
衛四慢悠悠地喝茶,笑道:“你急什麼?先生的人?不過是一個男寵罷了,你不會天真地以爲先生是真的喜歡他吧?他配嗎?”
衛七聞言色變,語氣冷森森地說道:“衛四,管好你的嘴!”
衛四冷冷一笑,場面徹底僵了下來,頗有些箭撥弩張之感,就在這時突然有傭人來敲門,說是賀雲樓點名要見他們幾人。
衛七幾人連忙起身,往賀雲樓的書房而去,不出意外地在那裡看到了正在泡茶的白蘇。
看到他們進來,白蘇便快手快腳地收拾好東西,就要離開,卻意外地被賀雲樓叫住了,對方淡淡道:“過來。”
頂着衆人詫異的視線,白蘇依言走過去。
賀雲樓神情慵懶地倚靠在輪椅上,視線一一從衆人臉上掃過,“你們帶回來的資料我都看過來,做得不錯。”
衆人微微鬆了口氣,賀雲樓既然這麼說就代表着對他們工作的認可,那麼自身的價值也會得到重新評估。
“找你們回來的原因估計你們也猜到了,心臟移植手術定在下半年,這段時間島上可能比較亂,你們要幫我多看着點,知道嗎?”
衆人點頭稱是。
心思靈活的衛三卻擡起頭來,問道:“不知道先生選了誰得心臟?”
這話一經問出,衆人的臉色便隨之變換,俱都豎起耳朵凝神以待。
賀雲樓詭秘一笑,聲音輕到讓人不寒而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