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瘋似的往前跑,程凱像抓精神病人的醫生一樣在後面追,他縱然跑得很快,但怎麼也比不上一個瘋子那種不顧一切的狠勁和蠻勁,現在想起來,我似乎很能理解《飛越瘋人院》那電影精神病人瘋狂出逃的心情了。
人都是爲自己所看重的而瘋狂,《飛躍瘋人院》的瘋子看重自由,然後他們集體揚帆出遊,我看重喬威,所以無論費多少力氣也要找到他,那麼宋皓時不時跟我發瘋又是爲什麼?
奇怪,這個時候,我怎麼突然想起宋皓來了?我甩甩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已經到了剛纔那個乞丐跪着的地方,可是這裡空蕩蕩的,無論是印着“籌錢救母”的紅紙,還是髒不拉幾的乞丐都不見了,只有噼裡啪啦猛砸地面的大雨,就好像剛纔我看到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程凱追了上來,把傘撐過我的頭頂,按住我的肩膀好像生怕我會再跑一樣。我喃喃地說,“奇怪,他人呢?”
“這麼大的雨,他也許已經收東西走了。鄭晚,你身上都溼了,我們回去吧。”程凱不由分說,拉住我的胳膊往來時的停車場走。
“不!”我甩開他的手大喊,“他一定還沒有走遠的,他一定還在附近,我找個人問問就行了!”
“鄭晚,現在雨下得這麼大,你腿又不好,你找不到他的!你不要在這裡糟蹋自己了,你知不知你現在這樣做很危險?你要找他辦法有的事,我可以幫你,但是我絕不能容忍你這樣不顧一切地發瘋!”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說話間,我望着程凱,感覺我們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他像又不像他了,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我。
可是誰叫我也是個堅定的人,我絕對不會那麼快放棄的,那個人,那個身影,我敢百分之八十確定是喬威!我住院的這一個月裡他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不接我電話,爲什麼關機,爲什麼要跪在這裡籌錢救母?他那個當小學老師的母親又究竟出了什麼事?這些都是我迫切要知道的,一刻也等不及了。
“程凱,如果你嫌雨大不想陪我,你就走啊!我有攔着你不讓你走嗎?你是我的什麼人,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拜託你回家去好好照照鏡子,你有資格管我嗎?”我說完,不顧一切跑到路邊,拽起一個人就問剛纔跪在這裡的乞丐去哪了,有的人說不知道,有的人反問“乞丐?什麼乞丐?”,有的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我。我鬆開他們,蹌踉着一條腿把整個新城百貨廣場前的人羣都翻遍了,仍然沒有找到他。
程凱這回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他追到我面前,把傘往地上狠狠一摔,那傘蓋傾刻間裂成兩半,在泥濘裡翻滾了幾下,最後像死了一樣躺在水坑裡。他狠狠按着我的肩膀,眼中露出從來沒有過的兇狠,大聲吼道,”鄭晚,好,你要淋雨是嗎?我陪你淋啊,看看我們兩個誰先發高燒躺進醫院!你放心,如果你的腿這回徹底壞了,我就把我的腿切下來給你安上,如果安不了,我們就一個人一條腿,做兩個一條腿的怪物!我要讓你知道,無論你遇到什麼,我都會陪着你,傾盡我的全力幫你,我會去商場調監控,我會幫你跑完你沒找到的地方,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受傷,你知道嗎,我這裡也會疼啊!”他一下一下戳着自己心口。
天上的雨仍然不停下着,噼裡啪啦的雨水砸在地面、草地、樹葉、雨棚上,很吵,但是又很安靜。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說這些話,我的眼眶突然有些溼潤,情不自禁問道,“爲什麼?我都這麼罵你了,我這麼壞,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因爲,我愛你呀。”他突然滿臉通紅,看着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