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區, 瑪麗公寓。
爐竈上的熱水壺從壺嘴裡冒出翻滾的白煙,併發出尖利的嘯叫聲,陪着扎克坐在餐桌邊的瑪麗站起身, 走到爐竈前關掉了火, 拎起水壺將水倒入了準備好的兩隻馬克杯裡, 隨着熱水的注入, 咖啡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她拿着小勺子攪拌了一下, 就端着杯子回到桌邊,將其中一杯放在扎克面前,笑笑說:“我這裡沒有你愛喝的咖啡, 你只能將就一下了。”
扎克看着眼前的咖啡,淡淡地笑着說:“你知道我並不在意這些, 瑪麗。”
瑪麗重新坐下來, 捧着杯子沉默了一會, 說:“我們剛纔說到,你求助九頭蛇……”
“你應該使用‘利用’這個詞語, 而非求助,我與那個女人的關係只不過是利用而已。”扎克看着她,“那天我去西雅圖的意圖,你是清楚地,最後我並沒有帶走史蒂文*羅傑斯。”
瑪麗注視着他, 輕輕地說:“但是, 你卻將史蒂文在西雅圖的消息告訴了席恩娜*施密特。”
“即使我不說, 她也會查到史蒂文*羅傑斯在你那裡。”扎克臉上流露出一抹苦笑, “這點, 難道你沒有想過嗎?既然結果最終都是一樣,我爲何不能拿這個去換取一點對我有利的補償?”
“補償?”瑪麗看着扎克良久, 一抹失望之色浮現在眼底,她垂眼,難過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扎克,在西雅圖的時候你答應我的,你不會爲了報復而報復,可你卻……”
扎克不語,沉默地看着瑪麗,半晌,他自嘲地說:“我是個混蛋,現在,我也變成了和那個……老混蛋一樣,不擇手段的混蛋。”他輕笑起來,“別爲我難過,我並不因此而傷心。”
瑪麗緩緩擡眼,看着眼前微笑着的扎克,良久,問:“那麼,你的報復,結束了嗎?你用史蒂文的消息換來了你要的結果了嗎?”
“當然。”扎克笑了起來,帶着一抹遺憾地說:“奧德賽永遠成爲了歷史,可惜地是,他沒有看到。”
瑪麗看着扎克,只覺得眼前的他竟如此陌生,他的笑容不再如以前那樣溫暖而內斂,此刻看去,竟帶着一絲嗜血的冷酷。她心裡是理解扎克的,但是,她無法認同他的所作所爲,她垂下眼,看着眼前的咖啡杯,深深嘆了一口氣。
“你在爲我嘆氣。”扎克平靜地說道,“真好!”
瑪麗苦笑了一下,拿着小勺子攪拌起咖啡,沉默了很久,說:“我能爲你做的,也僅僅是一聲嘆氣了吧?”
“不,你能爲我做的已經很多。”扎克靠着椅背,凝視着面帶愁色的瑪麗,微微一笑,說:“已經足夠多。”
瑪麗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微微搖頭,說:“不,我什麼都沒能爲你做。”
“瑪麗。”扎克突然叫道。
瑪麗不解地擡眼,看着他突然嚴肅的臉,問:“怎麼?”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扎克說道。
“問題?什麼問題?”瑪麗問道。
扎克注視着她,半晌,緩緩地說:“我們相識多年,我沒有隱瞞過你任何事,也沒有隱瞞過我是怎樣一個人。”他停頓了一下,“你真的認爲,我對你只是親情而非愛嗎?”
瑪麗嘆了一口氣,說:“是的。對不起,扎克,你可能誤解了對我的感情,是愛情。”
扎克默然地看着她,良久,安靜地說:“我想,誤解的人大概是你,親愛的小瑪麗。”
“我?”瑪麗無奈地說:“扎克,我以爲你已經明白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真的”
扎克打斷了她的話,微微一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和衣袖,說:“好了!抱歉,我不該舊話重提,我只是一時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非常抱歉。”
“不是,這不是抱歉或者不抱歉的問題。”瑪麗也站起身,看着冷靜微笑的扎克,“扎克!”
扎克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認真地說:“我知道了,噓,別再說了,是我不好。”
“扎克!”瑪麗看着他,他的眼神與行爲與小時候的他重疊在了一起,這是他慣常用來逃避時纔會出現的神態,她咬咬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聽着,在我眼裡,你是我的哥哥!一直都是,以後也會是!”
扎克垂眼看着她,臉上溫文爾雅的微笑着,說:“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瑪麗直視着他,心裡難受得要命,她輕輕地說:“你知道我很愛你,雖然不是你想要的那種,你也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你更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你什麼都知道,即使如此,你也非得這樣嗎?扎克?”
扎克回視她,良久,輕輕地說:“你,能不能試着愛我,不是哥哥,不是親人,而是作爲一個男人,只是試一試用看男人的眼光來看我,也不行嗎?”
瑪麗咬着嘴脣,搖了搖頭,雙手抱在胸前,說:”抱歉,我不能。“
扎克不語,久久地注視着她,半晌,他慢條斯理地扣上了西服的扣子,默默地打開大門離開了瑪麗的公寓。
瑪麗聽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背脊微微一顫,朝那看去,扎克已經走了,她垂眼,一行眼淚自眼眶滾落。
瑪麗公寓門口。
史蒂文將摩托車往道邊一停,擡眼看了看面前這幢公寓樓,摘下頭盔朝公寓大門走去。
就在此時,一名穿着銀灰色西服的男人走了出來,看到史蒂文驀地停止了腳步,雙眸冰冷地注視着他。
史蒂文微微詫異地回視這個男人,他站在那裡擋住了大半扇公寓門,從他的神情上來看,顯然是故意而爲,史蒂文微微皺眉,問:“你有什麼事嗎?”
“原來你已經恢復了!”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帶着若有所思的目光,冷笑了一記,“來自布魯克林的窮小子?呵。”說完,徑直朝外走去。
史蒂文莫名其妙地轉頭,看着這個男人打開路邊一輛紅色的轎車,這個男人是誰?不管他正常狀態還是非正常狀態,都沒有看到過這個人,但是從這個男人身上,他察覺到了極其濃郁的敵意。
那個男人坐在車裡,朝他看來,隔着玻璃不甚清晰,但是,史蒂文還是看到了他那抹奇怪的微笑,他看着紅色轎車駛離了公寓樓前,暗暗思忖,這個知道他恢復了,又滿腔敵意的男人,到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