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倌,此去十里可是謝家麼?”嘴裡叼了一根狗尾巴草的少年看上去很是精神,有幾分黑黑的面孔呲着一口白牙。
鋤地老農看着這個穿着薄底快靴,手上筋骨有些凸起的少年人,便點了點頭,道:“是了,怎麼,你是要去投奔謝家嗎?小夥子,謝家雖然有些沒落,但是想要復興可也不難。你要是奔過去,好好幹,卻是個明智的選擇。”
少年人打了個哈哈,然後拱了拱手,道:“謝謝老丈吉言,小子就去碰碰運氣。”
老農擺了擺手,略微再看了他一眼,見他轉過身去上了大路,這纔將腦袋垂下去繼續鋤地,只是對旁邊小娃娃說道:“小鐘啊,豆苗鋤斷了就斷了,以爲插回地裡面我就看不到了?就拿那小子說吧,一身輕賤的賊骨頭,一看就是去咱謝家打秋風的。哼,謝傢什麼時候小蟊賊也欺負上來了?謝家人雖然被江湖人嫌棄,但是依舊是龍潭虎穴,一個毛也沒長齊的也想去作弄嗎?”
看了看夕陽已經漸漸沉下去了,老農手裡的鋤頭擺了一擺,似乎大槍一般收了一個帥氣的槍花,然後便扛在了肩頭上,笑道:“小鐘,回家。看看少莊主怎麼作弄這個小賊。嘿嘿,我在謝家也有五十年了,就沒見多一個偷偷摸摸進謝家而不被發現的。”
令狐北覺得謝家很難纏,不過究竟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然這話反過來也一樣可以講——令狐北只想表示自己的水平剛高一些,他已經繞過三座橫牆,六座東南西北走向的牆,接連走過了十一個門口,繞開的僕役,沒有二十也是十八。
謝家的人很精神,似乎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但是自負偷術過人的令狐大俠卻覺得這些人不值一曬,畢竟自己都巧妙的避過了。當然這是很難的一件事,比之前進去過的所有人家都難。
再有一道牆就會進到內院,早就聽說謝家是龍潭虎穴,江湖之人能到達謝家內院的寥寥無幾,然而不信邪的令狐北會狠狠扇說這話的人一記耳光,一個個兒的,都是傻子不成?這些本事怎麼是做到江湖大俠的?
深吸一口氣,令狐北便竄上了內院的牆頭。謝家雖然僕役們都似是身有武功,但是也沒有變態到閒來無事在牆頭上遛彎的習慣。在牆頭上貓行蛇竄的令狐北,走的似乎是如魚得水。
閼伯劍莊裡自然是以劍術爲長,但是性子跳脫的令狐北卻不喜歡這門威猛狂放像刀法多過劍法的劍法。至於別的,諸如火德心經與閼伯劍莊傳承的與劍法配套的輕功步伐,卻被他練得爐火純青。說是小輩第一也絲毫不爲過。現在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輕身功夫卻是極其了得。
內院西半邊應該是女眷,現在已經黑了燈。東半邊亮着的燈卻也不多,一處有亮光的地方,令狐北分明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在搖頭晃腦的似乎是在讀書,略微有些好奇,但是聽說謝家文武雙重,家裡有幾個讀書人什麼的,也是正常。便不怎麼感覺到怪異。
剛要提腳,便覺得有些不對。謝家算是龍潭虎穴,自己要是偷東西自然是有難度的,相比之下不難的就是讀書人的屋子了。不如自己就溜過去試試手氣,柿子挑軟的捏,偷着的把握在八成左右,即便是被發現了,但是讀書人的屋子,好逃得緊。
想罷,令狐北便滑下了牆頭,躡手躡腳的走到那書聲朗朗的屋子的窗戶外面,蹲下身子就側耳細聽屋子裡的話。畢竟還是要小心的,誰會知道里面的是不是個文武雙全的怪胎?
卻只聽見室內朗朗的讀書聲之下,有輕微的水流嘩嘩聲,令狐北眉頭緊皺,卻聽見室內有一女子道:“不早了,匡宇,睡吧。”
那讀書的聲音頓了一頓,笑道:“好,這就睡。泡腳的時候看卷書都成了習慣了,等我潑掉洗腳水,便過去歇息。”接着便有穿了木屐咯咯吱吱踩在木質地板的聲音。
令狐北吐了吐舌頭,誰都知道“匡宇”就是謝家少主謝凌雲的字,難不成自己自作聰明,偷到謝家少莊主的房外了?
吃了一驚,令狐北只想快些腳底抹油的跑掉,可是剛一生念頭,便聽到自己頭頂上的窗戶響了一下,做賊的習慣讓令狐北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可就在這時,一盆溫熱的水便澆在了自己身上,不冷不熱,溫乎的正舒服,只是水中夾雜了一絲有些腥臭的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