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巋看了謝凌雲半天,然後才點頭笑道:“你小子滑頭,自己把自家的見不得人的都說了,也不怕家裡人怪罪嗎?大家都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心知肚明的事,自然要心照不宣,你一說出來,那就犯了忌諱,到時候,天底下可是都要看你不舒服了。”
謝凌雲道:“這又怎麼了。許做不許說,豈不是比當年的沽名釣譽的我還不堪?這個人吧,要不就當一個有心思有抱負的梟雄,要麼就做一個不爲人恥卻樂得自在的真小人,要麼就做一個真真兒豁達無心機的真君子,千萬不可以做僞君子,面上草莽,皮裡春秋,口說孔孟,心懷暗鬼,兩面三刀,矯揉造作什麼的,最最是可惡的了。”
方巋撫掌大笑道:“謝家果然是大家,這一連串的妙語,老夫是萬萬學不來的。只是,賢侄,君子敏於事而慎於言,說的和做的往往對不上號,這可不是甚麼僞君子。”
謝凌雲道:“世叔教訓的事。我說的僞君子,是那種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而且還會嫁禍給他人的事。”
方巋點了點頭,道:“賢侄說的是甚麼事?可說給老夫聽聽麼?”
謝凌雲笑道:“便是玄刀門滅門慘案之事了。我在朔州乃至北地的眼線已經調查出了一份文案,我昨日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知江湖上盛傳是靈寶閣皁宗出世滅絕冤仇家,也只是一句空話,這裡面另有隱情。”
方巋“哦”了一聲,雙眉一挑,道:“還有隱情?難不成這是嫁禍給靈寶閣皁宗的?”
謝凌雲笑道:“說來也是可悲。靈寶閣皁宗已經是人盡唾棄的宗門,居然還有人惦記着給他下絆子。真是的,這種人簡直比靈寶閣皁宗那幫畜生的人品還差,死囚犯都不忘拿來利用一下。”
方巋眉頭緊皺,道:“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煩了。光是一個靈寶閣皁宗,就足夠咱們糾纏許久,要再加上一個未知的敵人,那衡山大戰,只怕當真是生死難料了。”
童旭笑道:“師叔放心,些許雜魚還成不了甚麼氣候。小侄最近覺得靈臺空明,氣海中積蓄的內力已經到了峰值,只怕再有幾日,混元功就可以得到突破,屆時便是陳道東那廝,也未必夠看。玄刀門之禍,不管他是靈寶閣皁宗做的也好,還是另有其人也罷,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我都要慢慢討回來。”
方巋道:“莫要一時心浮氣躁的冒進,內功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你還年輕,即便失敗了也還可以東山再起,但是你如果因爲貪功冒進而出了亂子,那可就難說得很了。”
童旭點了點頭,道:“些師叔教誨。”
方巋嘆了口氣,道:“你師父走的早,多半也是我害他如此。如今你師兄也走了,只有我能指導你了。過會你去我書房,我把《一氣經》的經卷交給你,混元功與一氣經,雖有差別,卻是一門出來的,或許對你還有幫助。”
童旭眉頭微皺,隨即便笑道:“謝謝師叔。”
方巋搖了搖頭,道:“我這一生做了太多錯事,人到晚年就越想悔過,但是錯的就是錯的,世上哪有甚麼後悔藥?我便是再後悔又有何用?哎,總之是能彌補一分,就彌補一分好了。”
謝凌雲笑道:“世叔這話說的,怎麼也不像是一個嚯啫縱橫的大俠。倒像是一個碌碌半生無爲的教書先生。”
方巋“哦?”了一聲,道:“若是真的能當個教書先生,那倒也是不錯。”眼光突然一轉,看着站在二人身後的仲康,道:“嗯,這位是......老夫眼拙,似乎不曾見過。”
謝凌雲笑道:“這是我在漠北認識的朋友,請到謝家爲我幫忙已經五六年了,他在江湖上走動極少,所以並沒有甚麼大來頭。世叔沒見過,不足爲怪。”說着話,便拍了拍仲康的肩頭,道:“三子,和方大俠見見禮吧。”接着眼看着方巋,道:“三子爲人沉默木訥,世叔莫要見怪。”
仲康逼着嗓子,朝着方巋便折身一揖,道:“見過方大俠,晚輩有禮了。”抱拳之時,竟自然推出一道氣勁,只撞上方巋身上。
方巋臉色變也不變,那股氣勁撞在方巋身上,只將方巋的衣服掀起了一點漣漪,隨即便如同被甚麼東西抽走了,半臂短衣迴歸原本的直順。方巋看着仲康,只是笑道:“好,好後生,果然不錯,是個好苗子。凌雲,你謝家果真是藏龍臥虎,人才輩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