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這天,精心打扮過的張華跟着王東去他父母家,他父母家在市委小區。
張華走進小區,整個小區跟公園似的。對着小區門口是一個大噴水池,裡面矗立着一座假山,噴水池裡有許多一寸左右的紅色金魚游來游去。噴水池左邊有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上佈置了各種各樣體育活動的設施。噴水池右邊有一棟兩層高的樓房,樓道處的牆上豎着幾個燙金大字:市委老年活動中心。噴水池後面是一大片草坪,草坪被阡陌交錯的小路分成一塊一塊。每條小路都有五米左右寬,兩邊停滿了形形**的小車,就像在這裡舉辦着一場無聲的車展。
他倆穿過小路走到一棟40米高的電梯大樓,這樣的大樓在小區有很多棟,每棟只分四層住了四戶人家。王東掏出鑰匙打開門,從壁櫃裡取出一雙拖鞋遞給張華。
張華一邊換鞋一邊打量王東父母的家,整個房子大概有三百平方米左右大,足有三層樓房那麼高,分成上下兩層。入廳口處豎起兩座製作精良的雕塑工藝品,窗戶是那種哥特式的建築,頂端是圓弧型的拱頂,並用帶有花紋的石膏線勾邊,兩邊豎着細長柱,客廳頂部垂吊着華麗的枝形吊燈,牆面是淡黃色的壁紙,掛着幾幅精美的油畫,地面是乳白色的仿古磚,深色的楓木傢俱和絲絨布藝沙發之間是一條迂迴向上的樓梯。
一種古典西歐式的家庭格局展現在張華面前,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雍容華貴的家庭,她覺得自己彷彿走進一間宮殿。電視上只會展現樸素官員的家庭生活,那些畫面看起來就和普通百姓的家庭生活差不多,她當然知道這些事不能盡信,可是她也沒想到富豪生活的畫面就這樣生生出現在她眼前。她曾經去過王東在麗景小區的家,也不過就是簡單裝修的三室兩廳(她不知道王東爲了早日搬出父母家根本就沒把房子怎麼佈置,獨身男人對家的概念永遠不會像女人那樣細膩)。她以爲王東父母的家可能和王東的家相差不遠,大不了裝修豪華一些。
然而民宅和宮殿的區別讓她彷彿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鼓着腮幫子,兩眼直視,一聲不語,兩隻換上拖鞋的腳不知道要往哪兒擱,傻愣愣地站在門口思咐該進還是該退。來之前做的所有準備都不翼而飛,想好的話也變成一團漿糊粘在嘴裡發不出聲。
王明誠和李學英在樓下看電視,聽到響聲往門口看了看。王明誠只瞟了一眼,視線就放回電視上。李學英看看丈夫,剛準備擡起的身子又坐下,沒有說話。
王東帶着侷促不安的張華走到父母面前,介紹道:“這是我爸媽,這是張華。”
王明誠穩穩地坐在沙發上,皺着眉頭,兩眼直視着電視。他的身材非常魁梧,因爲坐着的關係使他肚腩略微突出。他的腦袋很大,油亮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服帖在上面。高高的鼻樑下,一雙鼻孔顯得特別大,削薄的嘴脣像被膠水牢牢地黏住,找不到半點縫隙,唯有橢圓的下巴緩和了整個臉部的緊迫。他的眼睛威嚴可畏,明明是在看電視,張華卻覺得他彷彿在審視自己,那眼神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讓她越發拘謹。
他和張衛濤年紀相仿,卻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張衛濤給人的感覺是震懾,他給人的感覺卻是冷酷,如果非要找出共同點,就是這兩種人都會不由自主散發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這種氣勢會讓面對他們的人無端感到壓迫,心生畏懼。
王東長得像他母親,李學英雖然年過半百,卻還保持着風韻猶存的模樣。她留着少女般烏黑髮亮的長髮,大大的雙眼皮,眼角雖然有淺淺的魚尾印記,卻不影響眼睛的秀氣、明亮,那雙眼睛透露出的善意使張華心裡稍微感到溫暖。她的皮膚保養的很好,白皙柔嫩的臉頰上泛着隱隱紅暈。她的神色端莊、高貴,只有她小巧的鼻翼微微開合,才顯示出她內心真正的激動。
“叔叔、阿姨好。”張華忐忑不安地向王東父母問好,屏氣斂息、畏畏縮縮地站在一旁,就像即將面臨待宰的羔羊。
王明誠覺得這個女孩太小家子氣,沒有他那些朋友的女兒那種高貴的名媛氣質,也沒有任何值得他欣賞的地方,但是她畢竟是兒子帶回來的女朋友,注重面子的他勉強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招呼。
李學英眼裡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個女孩很漂亮,乖巧柔弱的樣子將來不會把兒子欺負。她和藹可親地讓張華坐下,並開始詢問對方的家庭情況。
張華如坐鍼氈,她明顯感覺到王東父親不喜歡自己,所以只坐了一會就暗示王東離開。
王東雖然感受不到什麼壓力,但他實在不忍看張華可憐兮兮的模樣,這和他以前見到的自信開朗的張華判若兩人。他清楚父親心裡的那些小算盤,沒有當面發難已經很給面子。反正人他們也見過了,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他便找了個藉口和張華離開,連中午飯都沒有在家吃。
王明誠也不留他們,甚至連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沒有,還是李學英把他們送到樓下,叮囑兒子以後經常帶張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