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回到家裡,看看時間,丈夫還沒下班,她想了想撥出電話,“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做?”
王東輕快的聲音傳來,“正要打電話給你,晚上房軒說讓我幫他看看電腦,我去他家一趟,不回來吃飯,你自己隨便弄點,或者我給你帶回來?”
“他那麼大個老闆,還要你幫他修電腦?”
“一些小毛病,舉手之勞,就這樣,我掛了啊。”
“等等,你不要喝酒,爲了寶寶……”
“知道了。”
被好朋友訓斥的張華心裡本來就不舒服,好不容易鼓起滿腔熱情再被丈夫一個電話三言兩語抹殺掉。她的心情無比沮喪,寂寥地窩在沙發裡,面無表情地撥弄着左手中指上的結婚戒指,呆呆地看着它。像老僧入定一樣平緩地呼吸着,思緒卻一點一點的飛離身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房間裡,沒有生命的傢俱靜悄悄地擺放着,冗長的寧靜彷彿能到天荒地老。沉默了片刻,她突然站起來,伸手抓過孤零零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用力地朝沙發角落扔去,然後把自己重重地摔進沙發。
許久,一聲嘆息迴盪在空蕩蕩的房間,張華起身把手機拾起來,走進書房打開電腦。不管是看新聞還是聽音樂她都提不起興趣,她浮躁的心找不到宣泄的途徑,她從來不知道閒賦在家做一個全職太太是這樣的無趣和枯燥。一個人在家是多麼的寂寞,她唯有全心全意地盼着丈夫早點回來,可是丈夫感受不到她的孤獨,他還有他的的社交圈子,他的朋友……
或許是被燕子的話影響了心情,她開始後悔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她開始覺得這種她曾經羨慕的有錢人太太的生活並不是想象的那麼美好。
9點,張華聽到客廳傳來開門的聲音,她走出書房倚在門口,冷漠地注視着丈夫關門、換鞋的動作。
王東沒有察覺到妻子的冷淡,他換好鞋平靜地問:“怎麼站在這裡,吃飯了嗎?”
張華的憤怒像打在沙包上,軟綿綿的無處着力。她看着丈夫若無其事的表情,知道所有的煩惱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感受,他不能也不曾體會自己內心的苦悶。她突然泛起無力的感覺不想再多說,轉身走回電腦前,木然地看着顯示屏。
王東追進書房,不滿地抱怨:“怎麼了?問你話也不理,我不是提前給你打過招呼。”
“是不是打過招呼就可以隨便行事,那我也給你打個招呼,我想回我媽家住幾天。”
“你回你媽家不是存心讓他們擔心,知道我們吵架。”
張華若有似無地扯扯嘴角,嘲諷地回答:“我們沒吵架啊,我只是給你打個招呼。”
王東的臉因爲生氣而漲得通紅,他努力剋制住自己情緒,轉身就走,他不想再和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糾纏下去。他也算是一個天之驕子,父親的地位和家裡的財富讓他從未在人前受過半點氣,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奚落。
躺在牀上,聽到隔壁傳來的哭聲,一聲似比一聲高,大有他不去安慰就不肯罷休的趨勢。他很想置之不理,但是想到自己和房軒的事情,終究是委屈了她。唉,他嘆口氣,回到書房忍住脾氣低聲下氣地問:“到底怎麼了?我又沒晚歸,回來就問你吃飯這些事情,你又在發哪門子的脾氣?”
張華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一聽丈夫的口氣先示弱,自己就卸了大半的怒氣,她停下哭泣抽抽噎噎地說:“明明說過要多抽時間陪我,你還往外跑,我一天無所事事就等你回來,結果你這樣,知不知道我多失望。”
“今天是臨時有事,我不是忙完就馬上回來,連飯都沒吃。”
聽到丈夫爲了趕回來都沒顧上吃飯,張華剩下的一點怒氣也消失無蹤,她抓住丈夫的衣袖關切地詢問,“我也沒吃,那咱們是出去吃還是在家吃?”
王東作勢挽起袖口,“懶得跑,我煮點面吧。”
“你休息,我去煮。”張華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殷勤的模樣和王東剛進門時冷漠的態度判若兩人。
張華在廚房攪雞蛋,她打算煮兩碗雞蛋掛麪,蔥、姜、蒜在刀下飛快的變成碎沫,她瞅瞅開始冒水泡的鐵鍋,耐心地等待水的沸騰。
王東點燃一支菸,面無表情地看着顯示屏,沒有心情去瀏覽時事新聞,他不知道二十分鐘前他的妻子也是這樣茫然地坐在電腦前不知所謂。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和房軒見面後發生的事情。
房軒憂心忡忡地告訴他,“徐雅麗最近在查我,她去我公司查我的行蹤記錄,還問秘書要我的客戶資料,看來這次她是來真的了。她一直以爲我在外面有女人,我不能讓她發現我們的事情,她要是知道會把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打算怎麼做?”
“我準備在她30歲的生日搞一個派對,先穩住她的情緒,到時候你也把你妻子帶上,我們的關係儘量表現的像平常人一般。”
“這有什麼用?”
“起碼她不會懷疑到我和你。”
……
“面好了,出來吃。”
溫柔的聲音打斷王東的回憶,他擡起頭,妻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濃濃的柔情流淌在黑眼盈波中。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妻子走進客廳,慌亂的心情神奇地平靜下來。他知道這個女人很愛他,她的呵護讓他感覺到家庭的溫馨。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他在父親脖子上撒尿,父親哈哈大笑;就像他打翻了家裡的古董,母親把他摟在懷裡細心檢查碎屑;就像爺爺用長長的鬍鬚扎他的小臉蛋;就像奶奶顛着小腳揹着他走很遠的路去買剛出爐的芝麻餅……那是一種全心全意被人疼愛的幸福。
隨着時間的成長,他不能再像小時候肆無忌憚的要求長輩繼續付出,這個女人的出現彌補了親人的離開。她就像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給了他家的完整,給了他親人的關愛,儘管他還是不能愛她,可是已經把她當成了家人。他眷戀這種感覺,開始習慣她的存在。如果她能永遠這樣乖巧不像房軒老婆那樣精明、好強、潑辣就好了。王東一邊大口大口地吞嚥着麪條,一邊想着。
張華把自己的碗推到丈夫面前,“夠不夠,再挑點過去,我還沒動。”她刻意強調自己不曾吃過,因爲王東有個習慣,不吃人剩飯。儘管在張華眼中認爲夫妻共吃一碗食物是一種琴瑟和鳴的體現,但是她認爲沒有必要去介意這種富家子弟可能從小養成的生活習慣。
王東搖搖頭,“我夠了,你吃吧。”
張華這才把碗挪回來一點一點吃起來。
王東抽出一張面紙邊擦嘴邊說:“下週二,房軒老婆過生日,我們一起去。”
張華把筷子擱在碗邊詫異地擡起頭,自從她拒絕過幾次王東朋友的聚會後,王東就不曾再這樣慎重的通知她去參加他朋友們的聚會。
王東的朋友非富即貴,張華和他們在一起就像醜小鴨和白天鵝擠在一起沒有共同語言,她不止一次表現出對這種上流圈子的格格不入。久而久之,王東也不再勉強妻子參加這種聚會。
但是這一次,王東沒有去看妻子的眼神,把玩着手裡的面紙,直到把它揉搓成一個小團,才徐徐開口:“人家指名道姓邀請你參加,還有其他幾個朋友也會帶老婆去。”
張華明白了,這是一種家庭型的社交,已婚男士不帶妻子出席會讓人詬病這對夫妻的關係,她再不喜歡也不能丟丈夫的臉。“好的。”她答應一聲埋下頭重新吃起麪條,全然不知道這次聚會只是王東和房軒爲了掩飾身份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