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人茶樓位於國貿大廈5樓。現在的茶樓不像以前的茶肆設備簡陋,只擺幾張桌子、條凳,供人們歇腳之用。隨着現代人的思想角度轉變,品茗聊天成爲一種極優雅的藝術享受,這種高端追求不僅僅需要環境的美化,更需要注意的是茶文化氛圍的營造。所以現在的茶樓大多用最時尚前衛的表現手法,來體現傳統中式茶文化,加之跳躍的元素,打造出一個蘊含着深厚傳統文化的時尚代表性建築。
佰人茶樓吸引人的地方在於它不僅有美輪美奐的現代化時尚茶樓,還充分利用國貿大廈4樓整個延伸的屋頂平臺修成“田園式”懷舊茶園。
平臺用透明玻璃封閉,頭頂攀沿着無數葡萄藤。這是佰人茶樓的一大賣點,透明玻璃上方的天空就是那流動的背景,葡萄藤就是那變幻的畫面。春天嫩綠清醒,夏天綠蔭鬱郁,秋天紫綠交加,冬天枯藤褐褐。還有一個賣點是當夜幕低垂時,坐在裝修古樸的沙發上透過葡萄藤仰望星空或者俯視整個城市的霓虹燈火,別有一番滋味。
張華早就聽陳燕說過佰人茶樓的特點,只是她一直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沒有機會見識,這次出現在佰人茶樓是因爲初中老班長楊梅通知今年的同學會在這裡舉行。
對張華而言,同學會最熱鬧的莫過於初中這一屆。高中時老師恨不得拿皮鞭抽着每個學生拼命學習,人人都被培養成“兩耳不聞窗外事”,讀書的時間都不夠,那還有時間去增進友誼,同學的友情不深,畢業後自然就斷了聯繫;大學時同學感情很好可是大家來自****,畢業後各奔東西不易聯繫;只有初中時學生多是本市,學習壓力不是很大,所以同學之間既能保持友情又方便聯繫。
幾屆初中同學會辦下來,慢慢就形成一個慣例:在每年教師節這一天,由老班長楊梅組織大夥AA制,邀請班主任和其他任課老師一起聚會,吃飯、喝茶、K歌……
頭幾年參加這樣的活動張華還沒什麼壓力,現在卻越來越頭疼。
隨着時間的轉變,初中同學之間由畢業後的思念變成攀比工作和談戀愛,現在變成討論家庭生活。男同學不說個個事業有成,婚大多結了;女同學無一不是說老公怎麼樣,就是孩子怎麼樣。
最讓張華心酸和嫉妒的是曾經暗戀過的帥哥變成了衰哥,聽說是個妻管嚴的奶爸;曾經不起眼的小麻雀居然真的飛上枝頭做了金鳳凰,嫁了個有錢人。
可是頭疼歸頭疼,一年一度的同學會還是要參加。張華走進大堂掃視一圈,西南角的卡座已經坐了10多個人,坐在中間的是幾位年長者,她毫不猶豫地向西南角走去。
幾個眼尖的同學已經發現她,站起來揮手示意。
金鳳凰於霞光彩照人的揚起坤包:“花花,你怎麼纔來啊,我們正在說你那次跳遠的事情呢。”說完還刻意捂住嘴“咯咯”的笑。
怎能不光彩照人,那項鍊和戒指上的鑽石在燈光折射下發出奪目的光芒,還有那故意吊在坤包外的電子車鑰匙刺得張華心中淚流滿面。老爸爲什麼要給我起名張華,搞得所有人都在喊“花花”,就像喊一條狗的名字。還有那次跳遠不就是人還沒出去鞋子先飛走,至於被人掛記10多年嗎?她當然不會忘記於霞曾經因爲眼睛斜視被叫成“斜目呆”的外號,可問題是人家眼睛做過手術後早矯正了斜視,難道自己也去矯正個名字才能脫離被叫“花花”的厄運?
像所有的故事裡寫的一樣,生活中總會有一兩個不對盤的人。張華和於霞就屬於那種極度不對盤的兩人。
張華的容貌略勝於霞,可是於霞還只是個初中的女孩子就擁有前凸後翹的波霸身材。初一班級男生評選班花,張華和於霞理所當然都在名單中。那個年代的學生相對單純,大部分男生更傾向於學習成績優異人又漂亮的張華,結果於霞僅以幾票之差落選班花。於是斜目美人生氣了:“張華整天只知道假正經,花花,這名字跟狗的名字一樣……”於是張華憤怒了:“斜目呆,如果你要說我,請你看着我的眼睛說話,否則是不禮貌的行爲!”從此,初二和初三一直延續着兩人的戰火。斜目美人總是用刻薄的語言諷刺假正經女人的一言一行;假正經女人越發正經,用成績單一次次打擊斜目美人。這場戰火持續到初中畢業張華考進高中,於霞就讀職中才暫時落幕,之後又在每年的同學聚會上重燃戰火。
前幾年張華遙遙領先,讀完高中、讀大學壓得只讀了職中就工作的於霞喘不過氣來;後幾年形勢逆轉,因爲於霞結婚了,找了個有錢的老公,名包、小車砸得只開了一個小小花店的張華垂頭喪氣。
現在看到於霞故意顯耀的挑釁行爲,張華只能忍氣吞聲,視而不見,心中暗泣:爲什麼沒有有錢人拿名包、小車砸我呢。
“蔡老師好,方老師好,戴老師好……”張華懶得去看那個囂張的女人,跟已經先到的老師和同學們打招呼。
“是張華同學吧,沒變,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記得張華同學以前寫的作文得過全國獎呢。”
“張華同學結婚了沒啊?”
教張華這一屆的初中老師基本都已退休,此刻哪裡還有爲人師表的嚴厲,全變成了和藹可親的老太太、老大爺。對每一位學生都要討論下當初在學校印象最深的模樣以及現在的生活狀況。其實對教師來說,學生有成就固然欣喜,學生不忘師恩纔是最深的感動。雖然這些學生現在的成就各有不同,可他們還像幼鳥歸巢一樣反哺師恩,面對這種情況再嚴厲的老師也無法擺出苛責的態度。
衆目睽睽之下,再尷尬的問題張華都得硬着頭皮回答,何況老師們的本意是出於關心,她只得故作大方聳聳肩:“還沒。”
“啊?你父母都不操心?”
“該結婚了,快30歲了吧?”
張華知道一旦這些老師放下架子,和自己的母親沒什麼區別,堅信結婚生子纔是人生正確的道路。
於霞不甘心衆人都在和張華聊天,插嘴說到:“蔡老師,人家花花可是才女,眼光高着呢。”
明知道於霞在諷刺自己,張華還是感激萬分,急忙把老師們的視線轉移到於霞身上,“斜目呆,現在漂亮的很啊,你手上是什麼車鑰匙?”
於霞的臉就像變臉一樣層層換色,本來惱怒的表情變成沾沾自喜又變成得意洋洋,她晃着車鑰匙,“新出的寶馬X6。”
“多少錢?”
“100多萬吧,它將全能轎跑車的動感外觀與高效混合動力技術完美結合,性能至上,步步高效……”於霞比汽車推銷員還稱職,滔滔不絕給大家講起這款車的特性。每個人臉上流露出來的羨慕神情使她的演講更加激情澎湃。
張華窩在沙發裡擺弄起手機遊戲,她覺得自己已經跟那些“媽媽”級的同學拉開了距離。每一個聽到她還沒結婚的同學都會表現出困惑、疑慮和自以爲是的情緒,她實在不想對人反覆解釋獨身的快樂。
一個矮胖的女人挨着張華坐下,張華記得她好像叫羅小蘭。
羅小蘭左右瞧瞧,纔對着張華神秘兮兮地咬耳朵,“別看於霞嫁個老公挺有錢的,聽說那男的在外面養着情婦,兩口子正在鬧離婚呢。”
張華吃驚地張大嘴,“不會吧,我一點都看不出倪端,你看她那得意忘形的樣子,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曉得她有錢。”
羅小蘭眼睛瞪得像麻將2筒,手舞足蹈極力證明話語的可信度,“是真的,我表妹家和他們家隔一個單元,有幾次他們家吵得連那棟樓都能聽見。”
張華瞧瞧於霞那精緻妝容下喋喋不休的紅脣,再看看面前隱隱流露出輕視態度的羅小蘭,突然感覺到一陣索然,打起笑臉問道:“你家小孩要讀小學了吧?”她知道羅小蘭有個5歲的女兒。
“是啊,再過一年就上小學了,今天我來參加同學會還鬧着要跟我來呢,他爸爸把她送到爺爺奶奶那裡去了……”說到自己的孩子,羅小蘭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高高興興地和張華分享起女兒的點點滴滴。
傍晚七點能來參加同學會的同學基本到位,班長楊梅吩咐所有人拿好皮包、衣服一起到“百姓大廚房”聚餐。
張華沒有看到她曾經暗戀過的男同學出現,聽說那位男同學在家帶小孩來不了。她有點失落,倒不是說對那位男同學還有感情,只是曾經喜歡過的陽光、帥氣、很有男子漢氣概的同學居然被一位女人折磨成連同學會都不能參加的“氣管炎”,不得不感嘆時光變遷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