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一大早,梁啓超和宋教仁神色匆匆來到聯合會館的別院,還沒來得及經過通報就直闖進吳紹霆轄下的辦公室。
“震之,看看這些報道,越來越猖獗,越來越混亂,參議院內部已經有人開始質疑,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鬧出政治危機。”宋教仁把一大疊報紙放在了吳紹霆的辦公桌上,臉色大爲光火,聲音急切的說道。
“這件事肯定有人在幕後挑唆,要不然不會這麼快就形成聲勢。不管怎麼樣,五天之後就是大選,只怕到時候會對震之你大有不利。五分之四的通過票可不容易,議員們一旦心生不信任,後果可是很難預料的。”梁啓超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的說道。
“卓如先生說的不錯,正所謂無風不起浪,這些報道來得突然,形成聲勢也很迅速,要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鬼才會相信。”吳紹霆拿起那些報紙隨意的翻看了一下,臉色卻顯得很平靜。
“那我們要抓緊時間採取應對措施纔是。”宋教仁加強語氣的說道。
吳紹霆沉默了一陣,他意味深遠的看了看宋教仁,又看了看梁啓超,臉色依然篤定自若,不過眼神卻帶着幾分詢問。
“漁父,卓如先生,我相信你們是聰明人,應該猜出是誰在幕後搗鬼。看看這些報紙,《滇西公報》、《雲南省府聯合報》、《貴陽民報》、《廣西公報》,昭然若揭啊。”他揶揄的笑了兩聲,說話的語氣豪不掩飾自己的態度。
宋教仁與梁啓超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各自嘆息一聲。
“賄選一案讓雲貴兩省顏面盡失,唐會澤、劉如周已然失去競選的希望,雲貴兩省的政治勢力受到重挫,他們豈會甘心?至於陸大帥,漁父兄、卓如兄你們可不要忘記了,他的三公子至今還留在北京,他巴不得煽風點火讓咱們南方一片內亂,趁機就能讓廣西的勢力做大。人心難測啊!”吳紹霆接着說道。
“震之,或許我們可以跟唐會澤、劉如周他們好好談一談,只要他們肯談,問題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哪怕提出一些可以交換的條件也未嘗不可!”梁啓超深沉的說道。
“條件?他們唯一想要的條件就是讓我退出。卓如先生,他們有如此明顯的野心,若是讓這些陰謀家領導執政府,你們能會放心嗎?”吳紹霆語重心長的說道。
梁啓超與宋教仁面面相覷,他們當然明白吳紹霆的話,唐繼堯、劉顯世這些軍閥是不可相信的,陸榮廷雖然勢力不小,可更加不可信。想到這裡,一時間竟失了主意,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若是大家都不肯退讓,結果只能是四分五裂,我們苦心準備大半年的成果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沒了?”梁啓超懊惱不已的說道。
“卓如兄,在這個時候我們決不能退讓,與其勉強湊成一個鬆散的執政府,還不如不要。不過我想未必真會走到四分五裂的地步,這件事繼續鬧下去對我們不利,可是換一個角度去想,對雲貴兩省同樣不利。他們現在無非是在爭一個底氣,看誰能撐到最後。只要我們堅持態度,雲貴兩省犯不着做以本傷人的蠢事。”吳紹霆認真的說道。
“震之說的有道理,雲貴兩省如果真要鬧分裂,直接就公開宣佈,犯不着花這樣的心思製造聲勢。既然他們花心思散播謠言,可想而知他們對執政府仍然抱有期望。我們只要一邊保證強硬的態度,一邊又給與安撫,雲貴兩省有了可以下臺的臺階,自然會回心轉意的。”宋教仁點着頭贊同道。
“那廣西方面.........該如何對待?”梁啓超轉而又問道。
宋教仁臉色沉了下來,目光轉向吳紹霆。
吳紹霆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語氣凝重的說道:“陸大帥雖然脾氣粗暴,可卻是一個心思慎密的人。這次他擺明站在雲貴兩省的立場上,態度轉變的十分突然,可見之前就早在做打算了。只怕不好容易應付。”
梁啓超和宋教仁都明白,從四川戰爭開始到執政府組織大選,廣西幾乎是南方最低調的省了,低調到所有人都快把陸榮廷給忘在腦後。可是這次賄選醜聞剛剛爆發,陸榮廷很突然的就站出來針鋒相對,要不是調查到的行賄記錄沒有發現與廣西有關,所有人肯定都會以爲陸榮廷也牽連在其中。
陸榮廷這麼突然的標明立場,究竟是要做什麼?
梁啓超擰着眉頭嘆道:“在這個緊要關頭,大家卻不能同心協力,中華民國的前途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困境。唉,唉!”
吳紹霆安慰的說道:“我想只要處理好雲貴兩省的情況,廣西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陸大帥再怎麼有盤算,只要不會與咱們兵戎相見,一切都還是有迴旋的餘地。”
梁啓超和宋教仁總覺得吳紹霆這番話有些奇怪,彷彿是一種暗示似的。
宋教仁沒有多想下去,他問道:“震之,先不說其他,如今外面謠言四起,這對你極爲不利。我今天早上聽參議院的很多人都在議論你,三人成虎可不是鬧着玩的。”
梁啓超點了點頭,說道:“在消除雲貴兩省的誤會之前,有必要先消除這些謠言。”
吳紹霆說道:“有勞漁父兄和卓如兄記掛在心,不過話語權在別人手上,我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採取有效措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只希望國會議員心中自有公道。”
梁啓超沉思了片刻,嘆息的說道:“這件事我會盡量幫震之你一把,咱們南方可不能再遭受任何打擊了。”
吳紹霆微笑道:“多謝卓如先生撥冗相助。”
梁啓超苦笑了起來,說道:“共和民主的大旗就全指望你了。”
吳紹霆鄭重的說道:“卓如先生太擡舉紹霆了,紹霆只能盡己所能,真正的大旗仍然得有衆多仁人志士共同肩負才是。”
梁啓超和宋教仁聽到這句話,心中很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