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吳紹霆即正式任命岑春渲爲廣東都督府最高參政顧問兼任司法部長,幾乎將廣東的文政大權全部交給了岑春渲,完全放手讓岑春渲來發揮。至於龍濟光,他暫時安排在參謀總部擔任臨時顧問,打算第二師重組之後,再給龍濟光安排一個實職。在此之前,正好也給了一段時間好好觀察龍濟光,看看這個昔日廣東第二大軍閥到底有沒有陰謀之舉。
岑春渲這一天沒有到任,城裡不少士紳聽說他來到廣州,一大早就絡繹不絕的趕來拜訪。岑春渲似乎也有心思與昔日的老朋友們敘舊,專程在住所接待了所有客人。整整一天都在敘舊閒聊。
吳紹霆知道這樣的情況肯定會持續一段時間,岑春渲是兩廣的名人,在兩廣任上雖然得罪了不少官員,但也贏的了不少民心和口碑。廣東的故友接待完了,廣西那邊的親朋正好也趕到,相信岑春渲要有一段日子來處理這些故交關係。
他並沒有任何埋怨和着急,岑春渲離開兩廣也有好幾年了,需要重新奠定他的人脈基礎,這對於一個政治家來說是必不可少的舉動。
接下來的幾天,吳紹霆與參謀總部把注意力放在了籌備第二師的事情上。爲了應付福建的威脅,他不得不抽調了第二師的第九團,又從梧州把教導一團調回。兩個團直接開赴潮州集合,等待組建新的第二師。
何福光將第二師殘部四百多名士兵,與西郊軍營的八百新兵,以及一百多名警察學校畢業警員,全部調往潮州。前後花了五天時間的規劃,又用了兩天時間執行,將第九團、教導一團與沒有編隊的士兵打散組隊,重新恢復成立了第三團。
正好黃埔軍校第四期正則班畢業,迅速分配到第三團任職。
吳紹霆正式宣佈恢復第二師番號,任命何福光出任第二師師長,關仁甫爲副師長,龍濟光爲第三團團長。第二師轄下第三團、第九團和教導一團,師部直轄一個警衛連、一個炮兵連和一個特務連,戰地醫院和後勤機構一律由軍部負責。
警衛連從都督府警衛營直接分拔出來,連長爲陳羣。炮兵連裝配的是廣東兵工廠仿造克虜伯八十毫米野戰炮四門,民國一九一一年式迫擊炮四門,炮兵是西郊軍營的新兵,連長是黃埔四期嚴景林。特務連一部分是通訊兵,另外一部分是都督府特勤處密探,連長由何福光親自指派。
一月十三日,第二師即從潮州出發,浩浩蕩蕩的向漳州前進。
而就在第二師組建的這段時間,粵北和漳州都發生了一些重要事件。
江西第二混成旅的主力部隊繞開泥石流阻塞的道路,於一月九日至一月十二日這四天時間裡,終於抵達了前線。同樣是在這幾天,粵軍第六團、第八團、教導二團和炮兵團幾乎完成了對南雄縣的反包圍。
只可惜,在最後關鍵的時刻,江西第二混成旅急行軍作戰,與粵軍第六團在北面打了一場遭遇戰。粵軍第六團因爲還沒來得及站穩陣腳,激戰了一天之後,接到韶關命令撤到側翼。導致南雄包圍圈北面缺一個口子,整個包圍圈並不算嚴實。
不過總得來說,粵軍奪得了粵北戰場的主動權,首次在正面戰場上取得了一定優勢。
至於福建方面,漳州是在一月六日受到李厚基最後通牒,李厚基在發出電報的同時,第一步兵旅已經全部在同安縣和廈門島集結完畢。福建水師也在廈門港口陳列了十多艘武裝快艇和兩艘運兵船,隨時向漳州發起進攻。
同樣是在這一天下午,廣東水師兩艘巡洋艦和五艘炮艦抵達潮汕海域,與福建水師形成對峙。傍晚五點三十分,福建水師旗艦“鏡清”號向廣東水師旗艦“楚泰”號發去電報,邀請“楚泰”號艦長高廣徵登船一敘。
高廣徵知道“鏡清”號艦長是江南水師學堂的同門師兄杜錫圭,以前還在同一艘戰艦上實習過,雖然現在各爲其主,可對方畢竟不會陷害同袍手足。接到電報之後,他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決定搭乘小艇前往“鏡清”號。
“楚泰”號官兵對艦長這樣冒險的舉動感到很吃驚,可是幾番勸說無果,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艦長離開戰艦。
不過以目前的戰艦陣型來看,廣東水師的七艘戰艦要比福建水師的五艘戰艦有利,更何況七艘戰艦有四艘的噸位比福建水師的主力艦要大,真要交戰起來,廣東水師也是穩操勝券。
高廣徵登上“鏡清”號時,赫然發現“鏡清”號的所有炮口尚未解封,可見杜錫圭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廣東水師開戰。來到甲板,杜錫圭與一衆部屬早已經等候恭迎。兩人見了面,彼此先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又熱情的握了握手。
“蔚然兄,自山東一別,你我差不多有八年多的時間未曾聯繫了。沒想到今日是在這樣的場合重逢,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呀!”杜錫圭嘆了一口氣,真誠的說道。
“金吾學長真是好記性,江南水師學堂三期畢業,小弟有幸與學長一起在‘來遠’號實習,甲午之恥辱你我算是共同見證了。”高廣徵悲愴的點了點頭。
“是啊,我大中華的海軍雄威……就這樣……唉,不說這些了。今日我與蔚然兄各爲其主,在這大海之上矛頭相對,這種悲哀於我來說,比當年甲午的慘敗更加傷心。來來,我從福建出發時,特意帶了一瓶金門高粱酒,今日咱們同門師兄弟好好敘一敘。”杜錫圭感慨萬千的說道,話音未落,上前拉起了高廣徵的手,轉身向船艙走去。
來到艦長室,杜錫圭只留下自己的副官和幫帶大副二人,其餘人都屏退在外。
跟着高廣徵登艦的兩個隨從,也都留在了外面。
杜錫圭早就命人準備了幾盤小菜,分量不多,但對於軍艦上的伙食來說,已經是十分奢侈。安排高廣徵落座之後,杜錫圭走到自己的私人櫥櫃前,從中取出了一瓶還未開封的高粱酒,當着衆人的面拆開了瓶封。
“蔚然兄可能你不會相信,這瓶酒是林教官送給我的。”在給高廣徵倒酒時,杜錫圭深沉的說道。
“你是說,林永升林大人?”高廣徵驚奇的問道。
“正是。我是林大人教導的最後一期魚雷班學員,蔚然兄以前也應該跟林大人上過課的。我畢業的那天,林大人已經離開學堂北上覆職去了,他聽說我要去山東實習,特意發電報讓我從福建帶一瓶高粱酒過去。在北邊可喝不上家鄉的酒。可惜啊,我到了‘來遠’號之後,一直沒有機會把酒送給林大人。沒過多久……唉……”
杜錫圭雙眼發紅,眼角閃動了幾絲淚光。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一時間竟哽咽的無從說話。
高廣徵知道林永升爲什麼沒能拿到這瓶酒,因爲就在杜錫圭去山東實習的幾個月後,甲午戰爭即爆發了。林永升時任“經遠”號管帶,黃海海戰時“經遠”號力戰負傷,林永升下令全艦加速向日艦“吉野”號衝撞,可惜遭到日艦急速排列射擊。林永升最先陣亡,其後大副、二副相繼犧牲,“經遠”號最終在烈火燃燒中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