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熱,乾燥,空氣中幾乎沒有一絲風,只有那濃烈的硝煙味,混合着些許的汽油氣味。
鐵路早已被炸藥炸得面目全非,即使是那路基也被炸成了一段一段,枕木與鐵軌散落在路基兩旁,間或有一輛輜重車歪倒在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間,一匹受傷未死的戰馬則倒在輜重車附近,發出淒厲的慘嘶。
遠處,槍聲與炮聲還在持續,不過聽上去已經沒有上午的時候那麼激烈了。
這裡就是青泥窪火車站,如果不是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一塊火車站的路牌的話,沒人會相信這裡以前曾經是一座火車站,日軍撤退的時候,將整座火車站炸成了廢墟,實際上,在日軍撤退之前,這座火車站就已經在中隊的炮火和飛機的轟炸下變成了廢墟,日軍所做的不過是摧毀得更徹底一點而已。
日軍只能撤退,因爲上午的時候,右翼陣地已經被中國的裝甲部隊突破了,與此同時,從左翼陣地打過來的一支中國步兵部隊也已突入日軍防線的側翼,如果再不撤退的話,青泥窪火車站的所有日軍都會陷入重圍。
日軍是向西南方向撤退的,而中隊的步兵也緊隨其後攻進了青泥窪火車站,並對撤退的日軍部隊進行了必要的追擊,雖然沒有全殲,但是至少使日軍放棄了層層固守的打算,順着鐵路線一路南奔,龜縮到了木場堡防線。
在確認日軍並非是誘敵深入之後,中國陸軍的裝甲部隊才繼續向南方進軍,而在路過一片廢墟的青泥窪火車站的時候,裝甲部隊的指揮官鄒潤猷就看到了那鐵路線兩旁的一幕。
出乎鄒潤猷預料的是,日軍的撤退看上去有條不紊,似乎不像是匆忙撤退的,這從那被炸燬的鐵路以及那些被遺棄的受損輜重車就可以看出,車上幾乎空空如也,日軍撤退的時候帶走了輜重車上裝載的一切可以拿走的東西,甚至連套馬的索具也拿走了,這表明日軍早就做好了撤退準備。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一支中國步兵部隊已經在木場堡南邊不遠的海岸登陸,從側後方向攻擊木場堡日軍防線,偏偏日軍建立防線的時候對於南翼陣地的防禦非常輕視,結果防線隨之告急,處處吃緊,迫不得已,日軍指揮官只能下令從旅順、大連方向抽調部隊回援木場堡,夾擊那支在木場堡南翼登陸作戰的中隊。
這樣一來,防守青泥窪火車站的日軍就變得勢單力薄起來,一看堅守不住防線,於是迅速放棄了陣地,快速的向木場堡防線撤退。
日軍在撤退的時候,甚至炸燬了青泥窪火車站一帶的所有水井,也正因此,當鄒潤猷指揮裝甲部隊突入火車站的時候,他發現很難找到水源爲坦克和裝甲車那過熱的發動機降溫。
不得已,只能下令就在火車站附近休整,同時派人尋找水源,而且也必須等着後方將急需的油料和彈藥輸送上來。
“啪!”
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一匹重傷哀鳴的日軍戰馬頭部中彈,迅速死去,結束了慘嘶。
鄒潤猷擡起那把仍在冒煙的手槍,將保險關上,然後將手槍裝回了槍套裡,看了眼那匹倒在腳邊的日軍戰馬,目光一掃,又挪到了那輛空空如也的輜重車上。
走到車邊,鄒潤猷在車上看了看,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表明番號所屬部隊的信息,只在角落裡找到了一點豆餅渣,這或許是日軍戰馬的飼料,從這個細節來看,日軍或許並不缺飼料和糧食,日軍現在缺的是軍火彈藥,日軍的戰俘也是這麼供認的。
不過鄒潤猷還是有些懷疑,因爲從上午的戰鬥中來看,日軍的炮兵火力還是非常兇猛的,如果不是工兵們非常巧妙的挖掘了一條地道,從而由地下滲透到防戰車壕附近並將其炸出幾處斜坡的話,裝甲部隊也不會如此迅速的突破日軍防線的右翼,然後向日軍防線縱深推進。
經過青泥窪火車站一戰,鄒潤猷終於認識到,裝甲部隊的戰術還不完備,還需要進一步完善,現在是欺負日軍沒有足夠的平射炮,只能困住裝甲部隊,而不能予以有效殲滅,這才順利突破日軍防線,對此,鄒潤猷非常警惕,在他看來,或許這場中日之戰將給各軍事強國帶來啓發,使這些軍事強國發展出專門對抗裝甲突擊戰術的反制戰術,那麼,作爲一名裝甲兵指揮官,鄒潤猷就有責任摸索更好的裝甲戰術。
站在這輛被日軍遺棄的輜重車邊,鄒潤猷拿着豆餅渣,思索着戰術問題,直到一聲汽笛響起,他才扭頭向北方望去。
在一里之外,一列裝甲列車就停在鐵軌上,由於前方的鐵軌尚未完成修復,裝甲列車只能在那裡等候。
從裝甲列車上下來幾名軍官,向火車站方向走來,等他們靠近之後,鄒潤猷才認出來,其中那個領頭的人正是此次旅順大連戰役的前敵指揮官季雨霖,另外幾人都是參謀部的高級軍官。
鄒潤猷急忙迎上去見禮,然後報告了裝甲部隊停下來的原因,冷卻發動機固然是原因之一,等待油料和彈藥的補給也是重要原因。
“我部現在正在等待油料和彈藥,至於發動機冷卻水的問題,目前也在解決,剛纔派了些人去淘井,現在有一口被日軍摧毀的水井已能勉強使用。”
說到這裡,鄒潤猷停了下來,看了眼季雨霖,發現對方正擰着眉頭。
季雨霖現在確實有些焦慮,雖然拿下青泥窪火車站只用了一天時間,但是考慮到總參謀部只給了他五天時間完成攻克旅順要塞的任務,那麼,這剩下的四天時間就必須抓緊了,如何進軍,如何攻擊,這都必須認真的計算,果斷的實施。
“剛纔得到的消息,大連日軍已經沿着海岸線往南撤了,大連已經不戰而克,現在步兵已經在木場堡建立起進攻陣地,但是木場堡防線比起青泥窪火車站這裡的防線更加堅固,而且縱深更大,也難以從正面用傳統戰術突破。”
季雨霖沉吟片刻,然後扭頭詢問一名參謀。
“後方的化學兵部隊趕上來沒有?‘妖霧’運過來沒有?”
參謀點了點頭,說道:“化學兵部隊已在金州待命,‘妖霧’也運上來了,不過由於擔心金州離大連灣太近,可能遭到日艦炮擊,因此,所有的‘妖霧’現在都存放在金州以北的一處隱蔽地點,不過那裡靠近鐵路,只要有命令,隨時可以運抵前線投入戰鬥。”
季雨霖沉默片刻,然後帶領參謀們乘上一輛“黃狗”裝甲車,前往南方的木場堡前線視察,鄒潤猷則作爲他的保鏢,率領幾輛裝甲汽車尾隨其後,沿着鐵路線往南行駛。
不到一個小時,季雨霖和鄒潤猷等人就抵達了木場堡前線,此時,交戰雙方正在進行炮擊,炮彈不時掠過頭頂。
季雨霖登上一座山丘,站在山頂以望遠鏡眺望前線,日軍那縱橫交錯的戰壕和交通壕讓他很受震撼,於是,這決心也就這麼下了。
“立刻用特級密碼向統帥堂拍報,請總統批准使用‘妖霧’。”
“是!”
一名參謀急忙跑下山丘,向前線的無線電報站奔去。
其他人都是面色凝重,只有鄒潤猷有些茫然,他顯然不清楚季雨霖說的“妖霧”是什麼,不過也沒打聽。
“諸位,或許我們將在這裡見證一種新式武器的恐怖威力,至於以後的歷史會怎麼評價這種武器以及我們的決定,那就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了。”
季雨霖嘆了口氣,參謀們多少明白他的心思,只有鄒潤猷還是茫然,不過從“妖霧”這個古怪的名稱來揣測,這種武器只怕是陰險的很。
既然陰險,那麼自己還是眼不見爲淨,鄒潤猷當即請示返回青泥窪火車站,整頓部隊。
得到季雨霖批准之後,鄒潤猷急忙帶着一輛裝甲汽車趕回了青泥窪火車站,並繼續向後勤部門拍發電報,催促油料和彈藥。
到了下午,運送油料和彈藥的火車終於抵達了青泥窪火車站,而此時,工兵部隊也修復了一段鐵路。
從火車上卸下來的不僅有裝甲部隊的油料和彈藥,還有一批鋼罐,上頭都畫着骷髏,一些隨車一起運到的重迫擊炮彈的彈藥箱上也畫着同樣的骷髏圖案,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奇怪的面具,看上去有些像豬臉。
押送這批“特殊彈藥”的就是季雨霖提到的那支化學兵部隊,由於穿着過於奇特,而且臉上也戴着那種豬臉面具,這引起了裝甲兵們的強烈好奇,就連鄒潤猷也忍不住向該部隊的指揮官打聽一下這些“特殊彈藥”到底是什麼來頭,只是對方卻是守口如瓶。
既然是“高度機密”,鄒潤猷也就立刻打消了刨根問底的念頭,並且按照季雨霖的命令,借給這支化學兵部隊一些卡車,以便他們將這些“特殊武器”運送到木場堡前線去。
目送那支車隊遠去,鄒潤猷心中突然有些失落感,因爲他發現,在季雨霖的心目中,那些“特殊武器”好象比裝甲部隊更重要,而季雨霖似乎也將突破木場堡日軍防線的希望寄託在了這些“特殊武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