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主人。”夏曉燕面不改色地說出了答案。
“你說謊!”何幼霖手中的筷子抵着桌面,力氣之大幾乎要捅出個洞來。
“我何必說謊?”夏曉燕看了看手錶,“如果不是這位譚先生找上門,三翻四次的遊說我,叫我說出真相,你以爲我想摻和進來?要是被狗的主人知道我透露這個事情,我全家跟着倒黴。”
“這是你的片面之詞,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都被毀了。但是,你用腦子想想也該知道。多布林那種名貴犬種,極難伺候,你不過是個新來的實習生,店長爲什麼指名要你照顧它?如果不是主人的意思,店長會放心嗎?而且,明明是你在負責多布林,但是多布林出事後,店長卻叫我送醫院,而讓你去聯絡狗的主人,通知他狗出事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些,可以是巧合。也可以是別人給錢收買了店長。不代表是狗主人的意思。”
“多布林的身份很特殊。A市獸醫院的醫生都認識,也都知道它是陸上將的心愛之犬。如果不是狗主人的意思,別人就是給再多的錢也不敢下這個黑手來栽贓你這麼個無名之輩。”
何幼霖被說的啞口無言,半天沒有開口。
夏曉燕從包裡掏出一張紙,放在了桌上,“這裡有店長的郵箱,還有當日獸醫院值班醫生的電話。你可以自己去問,只是別提到我的名字。你就是說了,我也不會認賬。”
“江淮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何幼霖接過紙,凝眸問她,盯着她的表情,一瞬也不放過。
夏曉燕先是一愣,很快又笑出了聲,“你猜的沒錯。他確實給了我不少好處。”她睨了眼坐在一邊沉默喝酒的江淮,又道,“不過,不是收買我做假口供。而是給了足以叫我叛變的誘惑。”
何幼霖看她這麼痛快的承認,心裡便再無懷疑她的理由。
“你信不信,隨你。該說的,我都說了。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夏曉燕起身離開,臨走前又轉過身交代了句,“何幼霖,你知道我以前爲什麼要針對你嗎?”
“爲什麼?”
“因爲你幹活特別勤快,就顯得我特別的懶。”夏曉燕笑了笑,好像她說的是再天經地義的理由不過。
“其實,你應該感謝我的。”何幼霖認真道,“因爲我給了你特別懶的理由。”
夏曉燕想了想,噗嗤笑了出來,“好吧,你贏了。我心情好,再給你說個事情,你過來。”
何幼霖揚眉,好奇地走了過去,把耳朵湊在她的嘴邊聽。
“其實,這個男人……”她用手指了指遠處的江淮,“挺在乎你的。爲了叫我說出實情,不惜下跪求我。這麼好的男人,如果不是我已經嫁人了,肯定要把他從你手中搶過來。”
“可惜,太遲了。”
“是啊,遇見的太遲了。”
不是,是你還沒有從我手中搶走,他就已經被沈月珊從她手中搶走了。
何幼霖心裡解釋了句,目送夏曉燕離開。
人很奇怪,以前有利益衝突時,怎麼看都不順眼的人,時過境遷再聚首,就發現過去的恩恩怨怨都成了個屁。
“現在,你信了吧?”江淮突然開口,凝眸看着她,眼神沒有一絲醉意。
“你爲什麼要那麼做?明明與你無關的事情。”
爲什麼,要爲了所謂的真相和證據去下跪?是爲了報復譚少慕,還是爲了她?真的值得嗎?
江淮以爲她在怪自己多管閒事,氣得發笑,“爲什麼?我就是看不慣那人!你眼中的譚少慕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但是,真正的譚少慕是什麼樣的,你又知道嗎?
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坐着大汽車,趾高氣昂地跟着他外公來孤兒院鬧,事!他拿着孤兒院的房產證,毫不留情地把孤兒院裡的人全部攆走。
他媽自己想不開自殺,卻要所有人抵罪。我媽爲了叫他們消氣,拿頭撞牆,滿臉是血地又哭又跪,給他們賠罪。而他們一老一少,始終坐在車裡冷眼看着,任由手下的人折騰。
如果不是我舅舅趕來,把我們母子接離了A市,躲過一劫。他們報復的手段肯定遠不止這樣。
他二十四歲,當了實習醫生。因爲一個失誤,一個病人在手術檯上當場死亡。死者家屬去醫院鬧,事,直接被他揍了一頓!而那場醫療事故和暴力事件,都被譚家陸家壓的死死的。
他辭職後天天買醉,遊蕩街頭,和小混混打架,連皇宮娛樂城的趙天都欣賞的不行!要不是後來一次鬥毆事件,他弄死了人,引起他外公的重視,把他關進了精神病院一年,他到現在都可能還是個瘋子!
你的丈夫手中的人命並不少,卻活得比誰都自在。這就是權勢!你喜歡的,就是這麼一個用權勢包裝出來的男人!”
何幼霖一個退步,整個人撞在了身後那桌正在吃飯的壯漢身上,她虛虛扶着什麼東西才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體,卻聽見那壯漢鬼叫道,“誰他媽的不長眼睛,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何幼霖收回手,卻發現自己把人的假髮給抓了過來,連忙對着光亮的禿頂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我他媽的現在就上了你,也給你說聲不好意思,你樂意不?”禿頂男側過頭斜眼看向何幼霖。
何幼霖這纔看見他左側顱骨處居然有道針線縫合留下的疤印,看上去就是個混道上,整日打架的不良分子。她顧不得自己紛亂的心,連忙低頭認錯,想息事寧人。
對方卻得寸進尺,黃色笑話越開越大。最後連何幼霖都有些惱了。
她挺直了腰板,想和他們論理,江淮卻突然走了過來,“小霖,別理這羣人渣。我們走。”
他握住她的手,護在她的身側要走,卻被那壯漢和他的幾個兄弟給攔了下來。
“我說小子,你要逞英雄也罩子給老子放亮些。衝撞了老子的兄弟,就想這麼走了?說出去,我龍哥的面子還要不要了?”一個酒糟鼻,小眼睛的男人站了出來。
“是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江淮冷哼一聲,斜眼看去。
“喲,有幾分氣魄。”
“龍哥,別和娘們一樣光墨跡,咱們弄點真格的,省的這小白臉當咱們是吃素的!”
何幼霖看眼對方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擔心江淮吃虧。畢竟,他以前也就長跑好一點,可不像譚少慕一樣有過黑歷史,很能打架。
她拉了拉江淮的手,叫他別再刺激對方,直接走人就好,卻聽見江淮對着那個禿頂男說,“怎麼?你現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要不要我再給你添個疤?不過,這一次,可不會再有什麼醫療費給你了。”
江淮這話一出,何幼霖和禿頂男同時愣住。
最後,還是禿頂男先認出了江淮,“是你小子!我說這個娘們怎麼有點眼熟呢。哈哈,巧,巧,真是巧極了!新仇舊賬,今天一起算了!”
“老三,什麼情況?”有着酒糟鼻的老大開口問道。
“大哥,我頭上這個疤就是這小子爲了給邊上那妞出頭,用啤酒瓶給砸的。當初要不是看他們乖乖拿出了醫療費,我早找人把他的手腳給卸了!”
“就你那點出息,一筆臭錢就把你搞定了?”
“這不是王平那小子的意思嗎?”
“住嘴!那小子的名字,你也敢提?”酒糟鼻吼道,“現在黑白兩道的人都在找他。小心他們轉盯上你。”
何幼霖的眼睛像是着了火一樣,目光直射在禿頂男的臉上,咬牙切齒道,“原來是你!”
難怪江淮這麼遇事冷靜的人會突然變得衝動。
當初他還留着一頭不良少年的長髮,現在謝了頂,她一下子還真沒認出他來。
眼前這個人就是害的她高中被勸退輟學的罪魁禍首!而他果然是和王平一夥的!
這種被算計的憋屈感足以叫她喪失了理智。她心中的怒火陡然燒起,“王平現在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你的好日子也過到頭了!”
“他媽的,不給你點苦頭嚐嚐,還真當爺爺我是龜孫子?”酒糟鼻冷笑,露出滿是煙漬的黃牙,“兄弟們,動手!”
“慢着!”禿頂男拿起啤酒瓶往桌上一砸,啤酒流了一地。他舉着裂口不齊的酒瓶,指着江淮,“這小子給我頭上留疤,我今兒要在他這小白臉上留個疤。我倒要看看,這個妞是不是情比金堅,會不會嫌棄他,把他給甩了。哈哈哈……”
何幼霖聽了,心裡一緊。
當初江淮爲她出頭,把人打出腦震盪,錯失了學校保送名牌大學的機會,她一直很愧疚。
也是因爲這個,她才咬牙瞞着江淮借了高利貸去償還醫療費給禿頂男,希望他能放過江淮。
而現在,江淮已是沈月珊的未婚夫,他實在沒有理由爲了她被扯進來。他若在因她出了什麼事,她該怎麼自處?
“江淮,你先走。”何幼霖想也不想直接說道,“你是長跑冠軍,你去搬救兵,比拉着我一起跑更有希望脫困。而且,那人的目標是你。我留下……不會有事的。”
江淮看了看她,神情很淡,卻很堅定,“我可以爲了自己所要的東西,暫時放開你的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但我絕不會爲了活命,鬆開你的手,一個人逃走。”
“好,有骨氣。”禿頂男眼神突狠,拿着啤酒瓶朝江淮臉上劃去,“你要當英雄,我偏要你和狗熊一樣趴在地上求饒!”
何幼霖看情況不對,連忙衝到前面阻止,卻被江淮推開了兩米,遠離了戰場。
這一推間,江淮已經錯過了躲避的最佳時間,他只來得及側過臉,任由啤酒瓶碎片擦着他耳側一路下滑,差點被劃破頸部的動脈!
禿頂男手舉染血的啤酒瓶,目光中的興奮越加劇烈。
江淮摸了摸耳側的血,冷冷一笑,“有種,殺了我。殺不死我,我會叫你這輩子都後悔沒有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