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藍色絨面上婚戒,鑽石璀然,把何幼霖手上的銀戒對比得黯淡無光。
英倫式的古堡,綠茵成毯的山莊,白茶花,粉薔.薇,巨大的七層蛋糕,周圍圍聚着陌生人的笑臉。她的婚禮越是熱鬧,她的心便越是孤寂迷茫。
從前,她在孤兒院的時候,身邊只有江淮一個朋友,卻覺得滿滿的,每天都很開心。
現在什麼都在,只是少了一個他。
“小霖,如果我不開心了,你一定要來找我。知道不?你要不來,我會更不開心。”
“那我不開心呢?”
“笨蛋!有我在,你怎麼會不開心?”
“哦。”
回憶總是猝不及防地鑽進腦海裡。
那個纖細的少年會陪她畫畫,堆積木,還會把他媽媽給他的零花錢買好多好吃的,偷偷分她一半,不給其他孤兒院的小朋友。
那個少年叫江淮,跟媽媽姓江。
他與她,與其他所有的孤兒都不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兒。他是孤兒院院長的兒子,才與他們住在一起。但是,他沒有爸爸,沒人知道爲什麼,卻總被一些嫉妒他有媽媽的小孤兒在背地裡偷偷喊私生子,野種。每次他躲起來偷哭的時候,只有她能找到他。
何幼霖搖搖頭,試圖把那點殘念搖出心裡,將手上帶了多年的銀戒摘下,放在桌上。
突然,一個留着寸頭的精壯少年門都沒敲,就衝跑了進來:“姐,你出名了!”
他揚了揚手機,照本宣科地把上面的新聞讀了出來:“譚氏集團總裁慕少與愛妻今天將在麗梵山莊舉行盛大婚禮。慕少一擲千金爲紅顏,打造最浪漫婚禮!揭開隱婚妻子的神秘面紗盡在今日!”
何幼霖莞爾一笑,拿紙巾給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家棟,怎麼就你一個人?”
“爸身體不方便,媽就在家裡照顧。不過,你放心。爸會守在電視前看直播的!”
“是……是嗎?”何幼霖笑了笑,手中的紙巾捏了又捏,幾乎要捏化了般才把眼底的酸意逼回心裡。她目光清亮,沒有一絲水光,心卻跟浸泡在檸檬水裡一樣。
養父是對她最好,最不求回報的人。即使癱瘓了,也能坐輪椅上看她出嫁!卻因爲她要嫁的人是慕少,只能……
“姐,外頭有一個姑娘長得真漂亮。回頭介紹我認識認識吧?”
“外頭姑娘那麼多,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個?”何幼霖沒好氣地白了弟弟一眼,就是知道他說的是誰,她自己都不認識,還介紹給他?
“就是最最最漂亮的那個,波浪卷的頭髮,長得和洋娃娃似得,笑起來特別好看。那一身公主白裙穿在身上,連姐姐你這個新娘都被比下去了。”何家棟嘴巴特別老實,完全不看場合說話。
何幼霖當下被氣樂了,往他腦門上一戳,“再天仙,也不是你能肖想的。能來這裡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能和你交朋友?你呀,把心思放學習上,將來纔有出息。”
“切,學習好有屁用!江淮哥夠好了吧,待姐姐你更是好的沒話說了。結果,還不是輸給了慕少。”何家棟一時嘴快,無心把家裡聽來的言論說了一遍。說完就後悔了。他媽說這話是指責姐姐唯利是圖,雖然一邊說時一邊笑眼眯眯的數着聘金。
何幼霖怔了怔。
她訂婚的事情來的太快,之前沒有和家裡人解釋。而她不想家人擔心,連江淮劈腿訂婚的事都瞞了下來。不想,家人竟然這樣誤解自己。
她的養母雖然對她苛刻,對一些雞毛蒜皮的小錢,小事情斤斤計較。但是她對婚姻的從一而終的忠貞度卻是她非常佩服的。即使養父癱瘓多年,養母也不離不棄。自己這樣高嫁慕少,拋棄男友的行爲,養母自然不喜。她沒來參加婚禮,怕也是有這層原因。
何家棟見姐姐神色有異,腦子裡也冒出各種荒唐的念頭來。嘴巴一個沒守牢,便問:“姐,今天江淮哥要是來搶親,你跟不跟他走?”
何幼霖多愁的一顆心遇見這麼個無厘頭的弟弟也善感不起來,推開他不停搖晃自己胳膊的手,“你當拍上海灘?去去去,外面一邊玩去。”
“姐,你這是逃避問題。”何家棟像是抓住了姐姐的小尾巴,樂呵道,“姐,你放心。咱們家雖然拿了不少聘禮,不過爸爸向來疼你。你真要後悔就跑好了。咱們把錢退了。媽那邊,我給你頂着。”
弟弟天真質樸,何幼霖心裡一軟,還來不及表明自己堅定的立場,就看見弟弟面色有些微妙,話鋒陡轉地說,“不過呢,我覺得未來姐夫人挺好的……呵呵……又帥又有錢,姐能嫁過去是福氣啊。那個聘金還是留着用做我的學費和爸爸的醫療費比較好。”說完,便撒丫子跑開了。
何幼霖腦前一陣黑鴉嘎嘎掠過。
她轉過身看弟弟幹嘛去,卻見慕少已立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