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車場巧遇譚江淮的車，何幼霖主動上前友好打招呼，笑容得體。
對此，譚江淮十分的吃驚。以她的性格，他那天晚上做的事情，應該會讓她退避三舍，老死不相往來纔對。
“很意外？”她揚眉，烈焰大紅色的脣膏將她的脣形勾勒的極爲飽滿，“張家人，公私分明。私底下，我確實不想和你接觸。但在公司，你是我的領導。起碼目前爲止，還是。”
譚江淮眼睛裡帶着一絲疑惑，一絲玩味，把“目前爲止還是”這幾個字在心裡反覆琢磨，有些不太確定她的想法。
九寰公司一共佔寫字樓五層，其中公司高層管理者的辦公室大都在35樓這一層。
往常，何幼霖會和所有普通員工一樣，像沙丁魚一樣擁擠在電梯裡。今天，她特意坐譚江淮的vip電梯上去，招搖過市。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看見薛彩寧挽着一個略微肥胖的地中海髮型男人進了對面的電梯裡。
薛彩寧在看見她的一瞬間，手從那個男人的胳膊裡抽了出來，臉上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而那個男人在看見何幼霖與譚江淮站一起時，嘴巴更是大的可以塞雞蛋。
何幼霖朝他們笑了笑，笑容很冷很嘲諷。
自從真相大白，薛彩寧對蕭億徹底失去利用價值，就沒有好日子過了。爲了爭取更多的工作機會，她現在竟然勾搭上了孫乾。孫乾，就是九寰動漫目前的直接領導人，因爲和譚少慕不和，被譚江淮委以重任的人。
電梯門合上。
何幼霖用金屬的反光當鏡子，眼睛裡閃過一絲鋒芒。爲了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阿瑪尼的黑色套裝。
其實，這個牌子不適合女人穿。應該說，除了顧言熙以爲，任何類型的女人都很難駕馭這個牌子的風格。挑剔的制式，精簡的剪裁，很容易把人的鋒芒掩去。
但改變，從來都是要突破的，不是嗎？
此刻，這一身霸氣的黑色與捲髮自然帶出的嫵媚，兩廂中和，天衣無縫。
她擡手，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朝江淮一笑，“距離晨會還有一點時間，這點時間，不介意和我先談一談吧？”
“你不是說，私底下不想和我接觸嗎？”譚江淮目光多了探究與興趣。
“我是要和你談公事。”
“九寰的具體運營不歸我管。我不能爲了你，過多幹涉孫乾的決策。對於忠心的部下，這點面子，我還是要給的。”譚江淮婉言道，“以你的身份，回千影公司發揮的空間會更大一些。”
何幼霖毫不意外他的婉拒，她會找他，也不會真天真到以爲只憑交情就能讓他爲她做主。
她凝眸看着他的臉，字字清晰吐出，“我是和你談談九寰未來的發展發向，以及譚氏集團董事會後天即將召開的，關於重選CEO的主題會議。”
譚江淮一愣。
後天會召開董事會不是秘密。但關於重選CEO，還是讓譚少慕留任首席這個議案卻是保密的。
想到張澤川手上的百分之十股份，他看何幼霖的神色都變得認真起來。
“好。去我辦公室談。”說完，電梯門已經打開了。
何幼霖跟在他後面走進辦公區。
前臺秘書看見譚江淮，剛要起身問好，譚江淮先開口，“麻煩準備兩杯咖啡，一杯不加糖不加奶，一杯全加。”
然後，在秘書驚訝的目光下，何幼霖進了譚江淮的辦公室裡。
譚江淮進了辦公室，沒有開口，而是把助理整理好的文件，需要他過目檢閱的一一翻了一遍。
敵不動，她也不動。
何幼霖選了個沙發坐下來，心裡打着腹稿，眼睛盯着他看，尋找合適的開口機會。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譚江淮工作的樣子，專注而謹慎，連助理篤篤篤的敲門聲都沒有聽見。
何幼霖開門，在門口接過咖啡，讓助理回去，自己把咖啡端到譚江淮的桌上。
近距離地看着他的側臉，她又想起了那個與他輪廓相似的男人。譚少慕是個工作狂，就是在家裡也喜歡處理公事，隨時對着電腦，手裡拿着文件，自信從容，讓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聚焦在他身上，連時間的流逝都不會察覺。
咖啡杯輕輕放下，譚江淮掃讀完所有文件，一下擡起頭，“還有二十分鐘就開會了。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我可以把我手上的譚氏股份賣給你。”何幼霖說着。
一開口就是一塊肥肉，然而譚江淮並沒有露出什麼喜悅，反而更爲慎重，“你的條件？”
“日記本。”何幼霖目光露出勢在必得的光芒，“還有，我要成爲九寰動漫的企業法人。在後天譚氏股東會議上，你成爲新任首席的話，我希望你能同意把九寰動漫獨立出去。九寰不再是譚氏旗下的子公司，擁有絕對的自主能力。這一點，應該不難吧？”
“難是不難。只是，爲什麼？”譚江淮擡眉，目光中盡是懷疑，“區區一本日記本，什麼都不能證明。也不可能讓白昕媛身敗名裂。如果是爲了離間她和譚少慕的感情，贏回你的男人。那麼，你把股份讓給我，扯他後腿的行爲只會把他推得更遠。再說九寰動漫，不過是個小公司罷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用這兩樣東西來交換譚氏的股份，實在是天上掉餡餅，讓我不得不提防。”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那兩樣東西，在你眼裡，當然比不上譚氏集團。不過，換句話說，在你眼裡，還能有什麼會比譚氏更重要？”何幼霖說到這裡，先自己笑了出來，笑夠了，才神色一收，目光透着狠厲，“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比讓白昕媛痛苦更重要的事情。我不用她身敗名裂。一個日記本，能讓譚少慕認清她真面目。譚少慕的憎惡，是我對白昕媛最大的懲罰。至於譚少慕怎麼看我，我無所謂。不要懷疑一個心死了的女人，有多狠。”
“那你要九寰動漫，是爲了報復薛彩寧？”譚江淮蹙眉，眼中不是很認同，“現在的你是張澤霖，要風得風，而她不過是個戲子，混口飯吃罷了。她已經構不成你的威脅了。你又何必趕盡殺絕？我是很高興你能成長起來，可是，我不希望你變得這麼冷漠無情。”
“你想多了。只要薛彩寧不再惹我，我何必和她過不去？”何幼霖坐回沙發裡，拉開自己的包包拉鍊，說話的語調極慢，“只是，我若沒有足夠立起來的資本，總有一些不長眼的人會以爲我好欺負。我需要震懾住那些人。而且，九寰動漫的發展策略確實沒錯，動漫的市場是千影公司最薄弱的，如果我能納入張家的羽翼裡。整個配音行業，再無匹敵張家的公司。我拿這個回報我哥，也算是回報他送我的股份。”
說到這裡，她從包裡取出一早讓律師準備好的股份轉讓協議，遞了過去。
譚江淮接過手，看見上面的名字是張澤霖，放下手裡的協議，直白地問，“據我所知，你哥哥手上有百分之十。他若給你，怎麼只給了你百分之五？”
何幼霖笑了笑。心裡想，當然就百分之五了，這是她自己的。他哥哥手上的百分之十，雖然是真的要給她了，但是還卡在過戶手續那。而且，就算真有了，她也不會傻得全部拿出來交易。
百分之五，是她的底線，也是她留給譚少慕的一條後路。
“笑什麼？”譚江淮看着她的表情，心裡越加發毛。從前的何幼霖，似乎真的已經一點一滴的死去了。眼前的女人，像極了張澤川，喜怒隨性，毫無章法，讓人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他要做什麼。
何幼霖坦然回答，將來之前的藉口緩緩道來，“我哥哥名義上是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但是，這錢都是蕭億出的。他們事先約好了，事成之後是一人一半。我哥哥出面遊說，拉攏譚氏的股東，買下他所能爭取到的股份。而蕭億無條件送他一半的股份。所以，我哥哥所能支配的，給我的就只有百分之五。不過，你應該知道，這百分之五的意義在哪裡。現在，你和譚少慕都是百分之二十。公司裡支持他的人，和支持你的人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來回差別應該不大。白昕媛手上就有百分之五。而她，肯定不會和我一樣，爲了一本日記本背叛譚少慕。她可還等着接我的班呢。她若支持譚少慕，你必輸無疑。我手上的百分之五，雖然不多，卻是你的救命稻草。”
“你說的沒錯。”譚江淮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說，“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只是蕭億手上的還要百分之五，他若站在譚少慕那邊，我未必能在後天一舉多得首席的位置。日記本給你沒問題。九寰動漫的事情，會有變數。”
一句話看似真誠的坦白，卻暗藏了一種提示：想要九寰動漫，幫他說服蕭億站在他那邊。
果然，很譚江淮！
何幼霖揣摩着他的小心思時，譚江淮離開了他的老闆椅，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來，“小霖，你是真心想離開譚少慕了。是不是？”
他突然的靠近，讓她心中的警戒線來不及拉開，人沒有及時逃出他的控制範圍，後腦就被他的手死死扣住。
糟！
他又要吻她！
是沈月珊死了後，他太久沒有碰女人了？那周巧巧算什麼？
還是說她現在一心一意要離婚，給他幻想的空間，以爲他還要希望？所以，這麼頻繁地暴露出他西裝下的禽獸本質？
想起那天晚上不愉快的經驗，何幼霖一雙眼睛眯起來，扭頭閃躲的動作是反射性的。
譚江淮壓着她，眼睛裡盡是隱忍和壓抑，“我以爲選擇沈月珊是最正確，最快達成我夢想的決定。當時的她，擁有沈家的財力做後盾。可是，真的一路走來，並沒有我以爲的容易。身邊換了一個不愛的人，每天回家都是寂寞與孤獨。我一直喜歡的是你。如果，早一點知道你是張澤霖，是不是我們就會有不一樣的未來了？”
何幼霖死死盯着他，從他口中聽見這些“用情至深”的話，簡直要笑了。他字裡行間裡所透出的，都是他的野心，勢力，與感情無關。
她不由冷笑了下，“如果我是張澤霖，你以爲我還會看得上你這個私生子？”
譚江淮的瞳眸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