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慕右手揮刀擊退瘦高個時,耳聞風聲,也用左手抓住了六子的手,擋住了他的攻勢。
因爲六子的右手受了傷,所以,他沒有防備。熟料,他暴露在外的後脖處傳來針扎的刺痛。緊接着,有冰冷的液體流入他的體內。
譚少慕記得,他們剛剛謀劃壞事時,是有提到過麻醉什麼的。想要,注入他體內的應該是麻藥。
他感覺到身體確實漸漸失去了力氣,蒼白的五指緊緊攥着菜刀,卻覺得沉重無比。
“是誰派你們來的?”他嗓音變得嘶啞而浸透血腥,眼眶泛紅一字一頓道,“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現在如果交代一切。我可以不追究。如果你們敢傷了我,或是傷了樓上的那女人。如果我不死,你們都別想好過!”
“少……少嚇唬人了。現在你中了麻藥,是死是活,我們仨說了算!”
“是嗎?”譚少慕睨眼看了六子手上的針筒,“我是個醫生。我知道藥性。5毫升的針筒,還剩了大半。打入我體內的藥劑不超過2毫升。你們慌亂注射,沒有找對血管。流速更慢。哦,還有。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麻藥可能是鎮痛多過麻痹神經。你們不信,要不要過來試試?”
瘦高個嚥了咽口水,這個藥劑是上面的人給的。具體是幹嘛的,有什麼用,他們也不懂。
不過,看他還這麼神龍活虎的樣子,這個藥還真可能對他沒效果!
六子也是傻眼,畏畏縮縮地往老大身邊湊了湊,“我看,今晚上有點懸。”
譚少慕只覺得手快脫力了,手中的菜刀隨時都握不住,要掉地上。他蹙眉,冷哼一聲,“你們是混哪條道上的。只要你們肯合作。墨陽認識吧?娛樂城的老大,一定能照着你們。”
“墨陽?你怎麼認識墨陽的?”
“這,你們不用管。總之,我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想清楚!”
六安知道娛樂城是多賺錢的地方,耐不住利誘,說道,“我們不是混道上的。我們是成田保鏢公司的,專門接各種任務。所以,是誰要對那個女人下手,我們也不知道。知道的,就老闆一人!”
譚少慕騙出自己所要的信息後,整個人的心力也鬆了下來,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麻醉感。
哐的一聲,菜刀落地。
瘦高個見自己被騙了,惱羞成怒,“艹,這小子不老實。什麼墨陽,八成也是騙人的。六子,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來路,不能留下他了。成哥要是知道我們出賣了公司,肯定活剮了我們。”
六子一聽,可不是這個理。當即操起傢伙要往譚少慕身上砍。
譚少慕舉手一擋,又是一道傷口!
六子正要再次行兇,刀子準備往他胸口上插時,巡夜的保安正好路過,高喊一聲,“什麼人?”
說完,他立即拿起對講機,“報告,7排C棟這邊有人持刀行兇,請求支援並立即報警。”
瘦高個一看形勢不對,立即道,“六子,老三,走,快跑!”
保安要追,卻發現有人受傷,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的樣子。
“先生,先生?你沒事嗎?要不要喊救護車?”
譚少慕擔心何幼霖的安危,搖了搖頭,“麻煩你扶我進電梯,幫我按C棟402的門鈴。我太太是醫生,她能幫我處理的。”
保安點了點頭,就把他送上了四樓。
何幼霖正敷面膜呢,聽見門鈴聲時還奇怪會是誰。她穿着睡衣跑出來,一看貓眼裡的人,頓時火冒三丈。
她一邊開門,一邊埋怨,“不是拿了鑰匙的嗎?幹嘛還……”
說完,她就看見譚少慕身邊還站着個保安,立即轉過身,揭下面膜,纔回過身笑嘻嘻道,“這位大哥,你怎麼……”
“我受傷了。”譚少慕面無表情。
何幼霖盯着他眉頭看了半天,損道,“受傷裡,還真眉頭都沒皺一下啊,厲害,厲害!”
保安看這個先生的老婆這麼……掉鏈子的樣子,不由有些擔心,“這位太太,聽說你是醫生,趕緊給他看看吧。要真有事,還是叫救護車比較好。我先下去,和同事去抓歹徒了。”
何幼霖這才發現他手上沒有買回來的洗漱品,西服的胳膊處破了兩個口子。因爲在黑暗的走廊裡,光線不亮,看不見血色,只覺得西服的顏色比旁處都要深些。
“你……”她驚呼,倒吸一口涼氣。
“沒錯,我受傷了。趕緊把傷藥,繃帶拿出來。”譚少慕看了看兩處傷口,真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何幼霖急忙把他扶進屋裡,脫下他的西裝,解開他的襯衫。
還好,還好。這兩個刀口不深不淺,也沒傷到什麼經脈……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你這一副表情,是什麼意思?”譚少慕鬱悶,“看來,你這個女人是真的心硬。還不快給我包紮傷口。要是我流血過多死了,你兒子就少了個新鮮血庫給他供血了。”
“家裡哪有包紮傷口的東西?你傻不傻?受傷的話,去醫院啊。來這裡幹嘛?”
“不是你說你是醫生,什麼都有的嗎?”
“是啊。但是那是在舊金山的家啊。我纔剛搬家過來,哪裡來得及備這些東西?”何幼霖翻了翻白眼,起身道,“你等着,我去藥店給你買回來吧。”
譚少慕不放心她,抓住了她的手,“不行。你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噗……”何幼霖一笑,得意道,“騙你的。哈哈,想不到幾年不見,你也變笨了。等着,我去拿。”
說完,她從電視櫃下的抽屜裡翻出了常用的紗布,傷藥,碘酒……
擦洗完他的傷口,抹上傷藥,再給他包紮好傷口,她纔拿出一件冬天的珊瑚絨睡袍給他披上。
譚少慕拒絕穿女士的衣服,再寬大也不行。並克服了潔癖的毛病,穿回自己染了血跡灰塵的衣服。
何幼霖看他這麼狼狽的樣子,取笑道,“我看我這裡廟小,容不下你這個大佛。還沒住下來,就碰上血光之災了。要不,你回去住吧。”
“嗯。是要回去。今晚上就走。”
她一愣。本不過是開玩笑的話語,知道他肯定捨不得走。可誰知道,他真答應了。
她忍住心裡失落的悲傷,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
譚少慕沒察覺她的表情,只自顧自地說道,“不管你同意不同意,爲了孩子的安全,你也必須搬去我那住。這裡的保安系統都沒有。治安就靠那麼幾個不靠譜的保安,我不放心。”
“喂,休想把我們騙回去。你自己命裡帶衰撞上歹徒。關小區什麼事情。我們都在這裡住了幾天了,不也沒事?”
“傷我的人,不是入室搶劫的歹徒。是有人花錢找保鏢公司的人來綁你們的。如果不是我今天要留宿,你說,你們母子三個人現在會在哪裡?”
何幼霖面色一白,“是她?對不對,又是她僱人對我下手的?”
譚少慕面色不太好看,只是抿脣道,“或許是。”
何幼霖蹭的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回踱步,終於下定決心,“好,我搬回去。”
如果白昕媛那麼想除掉她,她還真不能讓她白昕媛稱心了去。她非要住進雲水山庭,天天和譚少慕出雙入對!
只有這樣,白昕媛纔會徹底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來!
她把張霄晉兄妹喊醒後,和譚少慕上了車。
從出門,到出入電梯,最後來到停車場,她發現譚少慕的動作反應都十分遲緩,起初以爲是受傷的關係,直到他把車鑰匙交給她,她才知道他中了麻藥。
“沒關係嗎?”何幼霖有些擔心,“最好,還是回醫院做個檢查?萬一針頭不乾淨……”
譚少慕面色青了青,看着何幼霖,有些不確定她是真的關心自己,還是在咒他。
沉默了良久,才鬆口道,“明天吧。”
雲水山庭。
張霄悅是第二次來,並不陌生。張霄晉卻覺得十分新鮮,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着碩大的電視機,還有遊戲手柄,興奮道,“我們來踢一次球賽吧?”
“不要,每次都是你贏。我要看電視。”
“好,我們看X戰警!”
“好啊。”張霄悅隨口應了句,搶過遙控器就直接按到財經頻道,“哎呀,X戰警放完了。就看這個吧。”
張霄晉苦着臉,沒敢抗議。
譚少慕看了看鐘表,都過了凌晨了,嘆息道,“你們明天還要上課,還不快去睡?”
“我們睡得好好的,被你們吵醒了。現在睡不着啊。”
“對啊。而且,我好餓,媽媽,有沒有吃的?我想吃披薩!”
“我看看。”何幼霖打開冰箱,空曠曠的,除了雞蛋,就是酸奶。
真窮酸!
“要不,吃泡麪吧。還不用洗鍋!”何幼霖意外地在廚房裡發現了泡麪。
“好。”兩個孩子齊刷刷的回答。
“不行。孩子正在長身體。怎麼能吃泡麪?”譚少慕搖頭,堅決不肯。
“差點忘了,你可是營養主,義者。”她有心奚落,“你那麼養身,你買什麼泡麪?”
他面色略微尷尬,“傭人買的。”
然而,事實是這五年裡,他一直懷念着那一夜興之所至地和她一起吃的那一碗泡麪的味道。
所以,就算他不吃,他也會泡上一碗。每次聞着那個香氣,懷念關於她的記憶,直到面油擰在一起,然後倒入垃圾桶裡。
何幼霖也不過是隨口吐槽,對他的回答並不感興趣。不過,她還是放下了泡麪,朝他笑了笑,“請問,譚大廚,不吃泡麪,你家裡還有什麼是能下鍋的?只要你找得出來,我就做。我這個巧婦,最難爲的就是無米之炊啊!”
譚少慕站在流理臺邊上,凝眸看她,在她戲謔的小臉上讀到一種喜悅的童心。
他打開櫥櫃,找出卷面,笑了笑,“煮個雞蛋麪吧。”
何幼霖沒想到還真被他找出什麼吃的,只能老老實實地燒開水,往鍋裡下面,“先說好,一會你洗鍋。”
然而,譚少慕理都沒理他,直接去客廳陪一雙兒女了。
比起早在一旁打瞌睡的張霄晉,張霄悅看今日財經,看的還真的是津津有味,像是能聽懂一樣,特別開心。
譚少慕把張霄晉抱到另外一張沙發上,讓他躺平了睡。又走回張霄悅的身邊,“你看得懂?”
“一半一半。”
“哪一半?”
“蕭叔叔的專業書裡,他給我講解過的,我就聽得懂。”
譚少慕一聽蕭叔叔這三個字就刺耳,“他不過讀了幾年書,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