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澤醫院在建立之初,是白昕媛說的,譚氏股份本來就是譚少慕送她姐姐的。她拿着賣了股份的錢,受之有愧,所以她創建醫院,要把百分之五十的股東送給了他。
其實,她私心裡是不希望她和譚少慕的關係那麼的涇渭分明,彼此的賬目算的清清楚楚。她更希望的是,在他們彼此之間多一份牽絆的關係,擁有共同的東西。
所以,她當初給這個醫院取名字時,纔打算用個慕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白昕媛的醫院,是和譚少慕共同擁有的!
一開始,譚少慕是不同意的。只是後來突然改了主意,說可以用慕字,但是要叫慕澤醫院。
她問他爲什麼,他說,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他希望病人都能在這裡“慕浴恩澤”。
她覺得這個寓意很好,大家都能感恩譚少慕的恩澤,也是她幫他塑造良好的企業家形象的初衷。
醫院正式掛名慕澤醫院後,他果然很重視,不斷投資入股,擴建分院,比自己的醫院都用心,也成爲了慕澤醫院最大的股東。
她一直以爲,他是爲了她。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慕澤醫院,是譚少慕與張澤霖的醫院,這纔是他的初衷。
在他的想法裡,從來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看着譚少慕跨步離開食堂,耳邊都是旁人對她的同情目光,白昕媛深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恥辱感裡!
她水眸裡的眸光劇烈顫抖,她想笑,卻笑不出來,最後將桌面上吃剩下的快餐盤子摔爛在地上,大聲吼道,“看什麼看?沒有事情做了嗎?還不回工作崗位上去!”
她也想保持應有的風度,也想繼續演戲,可是何幼霖的風頭太甚,甚到譚少慕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只要何幼霖說什麼就什麼的地步,對她各種防備與疏遠。
她再也忍受不了。
她一定要再成功一次地把何幼霖驅逐出譚少慕的身邊!
何幼霖就是個惡魔,專門來搶她男人的惡魔。她不出現,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可她偏偏要回來和她爭!
那就不要怪她,冷血殘酷!
……
週六時,何幼霖抽空,第一次帶着孩子們去了蕭家找蕭一情。開門的是個五十歲的老管家,笑容可掬地把他們母子三人引了進去。
蕭一情看見她時,十分訝異,“你怎麼來了?”
“後天就要給陸老爺子動手術了……說實話,別看我這麼自信,其實,我心底也是很沒底的。可又不知道和誰說,孩子也吵着要見見你。我就順道來探望你的新家。怎麼樣,還住得慣嗎?”她坐在沙發裡,看孩子們坐在羊絨地毯上完積木,笑容也帶了幾分暖意。
“不習慣。”蕭一情十分老實,“比起在舊金山的時候,這裡安安靜靜的,少了悅悅這個大嗓門,我真不習慣。”
何幼霖一愣,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其實,她的本意是指,他離家這麼多年,突然搬回家蕭家習慣不。像她就是習慣不了張家,所以回國的時候也沒打算住張家。
悅悅卻不服氣道,“蕭叔叔,我是小淑女!我嗓門不大。”
晉晉一臉嫌棄,“每次你打個哈欠,多布林都嚇得躲牀底下。”
“哈哈……”蕭一情也被他們的童言童語一下子帶回了美國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裡。
“老張,家裡是有什麼喜事嗎?我哥居然笑得這麼開心?”一個清朗的男音突然出現在門口處。
“少爺,是大少爺的朋友來探望他了。”管家畢恭畢敬的回答。
蕭炎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雙胞胎,最後把目光停在了何幼霖的臉上,“你就是張家那年被綁架的張澤霖。譚少慕的老婆?”
何幼霖看得出這個男人對蕭一情是抱有敵意的,不想落入什麼話柄,起身伸手問好,“你好,我是慕澤醫院的醫生艾琳娜,中文名叫吳雯佳。回國後,好像有很多人都說我是何幼霖,我也習慣了。只是,你說的張澤霖是什麼人?難道我這張臉在中國人,就那麼容易撞臉?”
“撞沒撞,我不知道。”蕭炎笑得十分輕佻,“不過這張臉,長得確實不錯。難怪譚少慕,我哥都那麼看重。嘖嘖嘖,紅顏禍水一個人。”說完,他就不顧她和蕭一情是什麼臉色,自己直接上了樓。
良久之後,蕭一情才低聲道,“你不用介意。他是針對我的,和你沒關係。”
何幼霖大概也懂。
蕭炎雖然是蕭家旁系血親,被蕭家收養的兒子,但也是蕭若天名下唯一的孩子,原本蕭氏集團的繼承人。現在,蕭一情這個親生子回家了,蕭炎的不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想到發生在譚家的兄弟鬥爭,又要在蕭家上演,何幼霖也有了幾分有擔憂。
蕭一情不打算把家裡的事情說出來煩她的心,轉移話題道,“給陸老爺子開刀後,你下一步的計劃,還打算改變嗎?”
“爲什麼這麼問?”何幼霖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現在和他的關係不錯,或許心軟改了主意也不一定。”
何幼霖搖了搖頭,“這兩者之間沒必然關係。如果慕澤醫院的垮臺會牽連他,影響譚氏集團的聲譽,那也是他早期的投資策略和目光有問題。公歸公,私歸私,我不想混爲一談。”
“若是如此,你不考慮和他提前說一聲嗎?你要是一聲不響就……”蕭一情還是有些擔心。
“不了。慕澤醫院畢竟是他的醫院。他未必會同意……我不想賭。”
“你還是不信任他,不是嗎?若是以前,你肯定會和他說的。”
“你也說,那是以前。”何幼霖搖了搖頭,“現在,我只是爲了孩子,才試着和他去經營一個家。也試着重新開始信任他。但是,這個過程很難,也需要一點時間。就當這次是一個考驗吧。我也想知道,我這麼做,他會是什麼反應。”
“幼霖,感情是經不住考驗的。”
“那就……再看吧。”何幼霖笑了笑,自嘲道,“又或許,根本沒到那一步,我就先被白昕媛他們給弄死了呢?”
“……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隨時找我。”
“謝謝你,一情。”何幼霖嘆道,“全世界,最瞭解我的人大概也就是你了。”
蕭一情笑了笑,目光看向張霄晉,“晉晉的身體如何?”
“我們打算等陸老爺子的手術之後,帶晉晉去美國做手術。一是那邊技術比較先進,二是晉晉從小就是在那邊治療的,那醫生更清楚晉晉的身體。”
蕭一情聞言,目光一沉,“那你們去美國的時候,和我說一下,我也去。”
何幼霖驚訝,“不用了吧?你也有你的事情……”
蕭一情搖了搖頭,“不止是爲了晉晉,我也找帶你去看看醫生。還是說,你想讓譚少慕帶你去?”
“所以,你也覺得我是復發了?可是,爲什麼呢?我從來沒聽說過產後憂鬱症還能復發的。況且,我現在心情很好,沒道理會復發憂鬱症。”
“你別急。我沒說復發。只是,你腦子痛,也不能一直靠藥物控制,若是找出原因不是更好?”
她立即否認,“如果這樣,我可以自己去啊。”
他不贊成道,“你忘了?你那會治病的時候,有一階段意識全無?你確定要自己一個人去?”
她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與此同時,同意她帶着孩子出門的譚少慕也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時機,拿着他偷來的藥片交給了化驗科的醫生,鑑定藥物的成分。然而,意想不到的答案徹底震住了他!
“慕少,這個藥含有大量的氯丙嗪,如果我沒推測錯誤的話,應該是抗精神病的一種藥物。可以抑制病人興奮躁動、緊張不安、幻覺、妄想等症狀。”
“精神病?”譚少慕吃驚道,“怎麼會是精神病?她只是頭疼而已,怎麼會……”
“如果對方身體正常,看不出異樣,那應該是比較輕微的病症,譬如是憂鬱症,自閉症一類的。那些病情比較常見,但是嚴重起來也容易自殘,所以外國的一些醫生也會開一些抑制精神作用的一些藥物來控制病情。”
譚少慕渾渾噩噩地離開醫院,獨自坐進了車裡,想起過去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母親是如何在面對丈夫的出軌冷遇時,生下少芝,然後絕望地從陽臺上跳下來!五年前,幼霖得知一切的真相,和他吵的多兇,最後分居求得解脫!還有現在,何幼霖後腰上的那道疤痕。
他甚至想起,她曾經說過,她剛生下孩子,得知自己的兒子病重體弱,可能活不了時,最後逃避性得連去看兒子一眼都做不到。
譚少慕又是自責,又是憤怒地一拳頭砸在方向盤上的喇叭。車子嘀的一聲鳴笛,像是狂暴的困獸吶喊,充滿悲涼與力量。
他在接到何幼霖的電話,得知他們已經平安到家,問他晚上想吃什麼時,他張了張嘴,眼淚就先流了下來。
“隨便,你做的,都可以。”他強顏歡笑。
“……”那邊沉默了一會,“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一天沒看見你,有點想你。”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我怎麼覺得,是我去見蕭一情,你不高興了?”
“……被你發現了。”譚少慕笑着打岔過去,故作雀躍的提高音量,“後頭外公做手術,少芝這丫頭還算有良心,知道回國探望他。明天,我們一起去接機。”
“真的?”何幼霖驚訝道,隨即又憂傷了,“你說,我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哥,還是我弟呢?”
“那就兩邊都說。誰去,誰不去,都他們自己的事情。”
“也對。”何幼霖歡歡喜喜的掛了電話,開始做菜。
譚少慕確定何幼霖已經離開了蕭家後,纔給蕭一情打了個電話,直接問道,“幼霖的頭疼,是不是她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蕭一情沉默良久,“你知道了什麼?”
“你給她的藥。”
蕭一情聽到這個答案,無形鬆了一口氣。他略作思索,沒有再掩飾什麼,“別告訴她。她的憂鬱症好不容易治得差不多,我不想她過度憂心。譚少慕,她的病是你害的。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去刺激她,只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默默的守護她。你說,是不是?”
譚少慕雖猜憂鬱症,但依舊被這一證實性的言論重重一拳打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