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黃袍加身,位正紫薇,坐擁天下,可區區一個女人也得不到,那還談什麼威風?這甯越定也該是皇家龍子,向來得父皇寵愛,爲何父皇會偏偏將皇位傳與他?就從來沒有考慮過最是寵愛也能力非常的甯越?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皇上……”唐曹喚了喚入定的須臾。須臾突然就哈哈笑了兩聲大跨步走進園子裡,園子裡的人回頭見是須臾,雖有訝異但俱皆跪下迎接聖上駕臨。
“你們在說什麼呢?笑得如此開心?”月色皎皎,清如冰泉眼眸中笑意淺淺,腳步輕盈似花中彩蝶,腰間雙魚玉佩細膩清雋,細碎鵝黃流蘇隨着步伐輕曳不止,無有片刻須臾便站定了,離得甯越與長寧不遠也不近。
“是寧棠不懂事惹了諸多笑話,還望陛下見諒。”甯越回得極爲有禮。
“無妨,朕今夜至此,只是來沾沾你們的喜氣,宮裡也比不得你們這裡熱鬧啊。”須臾乾脆坐到椅子上,從桌上拿了一個臻子月餅嚼了一口,寧棠一瞧不樂意了,小小的身子一動就欲行要過去搶,長寧一見不好忙站起來按住了寧棠,這會兒離着須臾也就只有寸步之遙了。
“怎麼?殊大人有話要跟朕說?”須臾修手的手指拈着那月餅,瞧了瞧寧棠又故意咬下去了一口,他的衣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長髮垂落,但也遮掩不住那張壞笑着的臉。
“啊?”從須臾的動作來瞧定是知道了寧棠的意思,但長寧也不好點破,說就說些什麼吧,長寧將寧棠交給身邊的丫環命她們將小公子將走,然後又回來向着須臾跪了下去,“陛下將罪臣從死牢中放出來,還沒有好好感謝,今日在此,殊藺謝過陛下不殺之恩。”
“那我問你,可知自己錯在哪裡?” 須臾看了看長寧,兩道濃濃的眉毛微挑似也泛起爍爍的風華,“若再答錯了,小心朕這次要了你的腦袋。 ”
長寧性子倔強,須臾無疑是在逼着她認錯,如今的陛下一日複比一日威嚴,長寧正低頭沉思之際,這時甯越卻走了過來,一雙手端起爐上的麒麟黃花梨茶壺,以拇指、中指扶杯,食指壓蓋,將蓋甌掀起,沿茶盤邊沿輕輕一抹,去掉附在甌底的水滴,再將淺碧色的新茶注入杯中。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時他才微微擡了擡頭,道,“陛下,你又何須再嚇唬她,這人嘴硬,越是相逼越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丞相倒是對她很清楚啊。”須臾笑道。甯越卻搖了搖頭,“非也,只能說略知一二。”
“如此說來,那朕就是這一二也概不能知了,”須臾站了起來,但見淺紫色的衣袖輕輕飄浮,姿勢美妙如仙,堪比畫中人兒。“你且起來吧,今兒是中秋,朕先不與你計較。”
“謝過陛下。”長寧這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今兒中秋,街上有花燈會,陛下可有打算與我們同往?” 壺裡的茶水沸騰着,頂得蓋子撲撲作響,甯越也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對須臾說道。須臾略作低頭,“也好。”
今年爲慶新帝登基,各街各道一連三夜花燈鼓樂,滿城如醉。走在大街之上習習涼風迎面撲來,略有些涼意,長寧攏了攏袍子,看着前面的花燈會沿着綿長的街道似是一條漾着熒光的緞子染亮夜色,以前她在瀾滄,曾聽他人說過,但總是一遍一遍聽她說卻從未真正賞過,現在置身街上,人聲熙攘的街巷皆是店家的叫賣和來往之人的談笑,鼻間流動的皆是人間煙火的氣息,長寧本來跟在須臾身後有些拘謹,這會兒一樂倒也忘了個乾淨,自顧跑去買了個蓮花燈,只是沒走上幾步被人撞了個趔趄,手裡的小蓮燈也隨即掉在地上頓時沒了光亮,一雙明眸之中立時蘊了幾分懊惱之意。
甯越卻笑了笑,只道:“你隨我來。”
三個人來到一處做燈籠的小攤前,甯越也不知與攤主說了些什麼,便徑自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削起了竹條,又從攤主那裡扯了些做燈籠的彩色布片將竹條纏起,長寧瞧着這一連串的動作倒是麻利,微微有些愕然,站在那處任由他忙活,那手指翻飛偶爾扯扯微垂的綵帶,又在中間放了盞小燭,好像一時間連周圍熱鬧的街道也變得十分的安靜了,直到他把這竹燈籠做好,又在上面題了首小詩然後拿到自己面前,眨了眨眸子,長寧瞧着他的模樣,又再看看這竹燈籠,忽的掩脣一笑,擡手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