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現在,每一朵長相思的花芯裡應該還殘留着她的夢吧,就算年年的大火可以燒去枝葉跟根莖,那些夢也仍在土壤裡面埋着,等待來年花發時候讓夢得到漫延,就算過了一萬年,那些花們還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孩子,在每一朵花辯上,都寫下了一個純真的夢,也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
花舞倚窗坐着的姿態一直沒有變,只是眼裡時不時有淚水流出來,順着玻璃一直滑落,在這種漆黑的夜裡,即使眼淚滴落時的聲音巨大,也不會有人來心疼。
她只不過是一個黑暗中的天使,等着誰來救贖。但是,她知道,自己即不屬於天堂,也不屬於地獄,這纔是她真正的悲哀,沒有誰會注意到她這麼個墮落了卻想重想復活的天使。
花舞的手,習慣性的轉動着胸前的玉色吊墜,即使是手臂上的傷仍在隱隱作痛,她還是握着不願鬆開,這個世上,該鬆開的和不該鬆開的東西她都放手了,僅僅留給她的,也就只有回憶跟這個吊墜了。
窗外,白色的長相思花海上空,突然就爬上一條焰火,紅色的和龍一樣迅速上升,溶入那些星光中,那些焰火,好像有着生命,在天空中鋪陳開來,形成一道HW的字樣。
花舞的手,頓時僵住,剛剛還在沉睡中的所有感官,都隨着那一道焰火醒過來。
該面對的一切,終究是要面對的,花舞的嘆息聲沉重,在夜裡不斷的迴響。
花舞站在長相思的花海中,而她的腳邊,不斷有花瓣親吻着她的足裸,但此刻,花舞已然感覺不到這些,她的面前,站着的那個身影,在平野的風聲裡散着無盡的殘酷。
“門主。”花舞小聲叫道。
“花舞,你別緊張。”門主移開了冷酷的背,一轉身,臉上居然難得的帶着些許微笑,“我這次來只是看看你的傷勢,有沒有好些?”
花舞一時摸不着門主的心路,只得小心的回話,“好多了,謝謝門主關心。”
“再過些日子吧,等傷完全好了,回到甯越身邊去。”
門主只語不提她找史密斯算帳一事,而且也不提起與花葬與花魂的互傷事件,這些都不由使得花舞多長了一個心眼,即使摸不着心路,多長一個心眼準不會錯。
“回去麼?”
“是的,回去。”
“我怕他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沒什麼事情是絕對的,他已經離不開你了。”
“好的,我照門主吩咐就是。”
門主伸過手,拍了拍花舞的肩膀 ,難得的展露出一個笑臉,僅僅從這一個笑裡,花舞就可以看出門主曾經的美豔,應該是萬中無一的。
“好好幹吧,我知道,我們的花舞,是不會背叛花祭門的。”
“門主,那件事……”花舞不由想要解釋。
“什麼都別說了,你這麼做應該有你自己的意思,我不會幹設,但是不管你怎麼做,我希望結果都是一樣的,沒有人能改變結局。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清楚。”
“那花葬和花魂,她們的傷……沒有什麼大礙吧。”
“死不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你知道我們花祭門的人受傷是常事,不必過多擔心。你處理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可是,她們終究是被我害成這樣的。”
“那是她們咎由自取,我只是叫她們把你帶回來,並沒有要她們殺你,可是她們擅自作主,低估你的實力,纔會導致這種結果。”
靜,只有黑暗,門主的話並沒有讓花舞牴觸,花舞深知自己到目前爲止,還是有被利用的價值的。因爲一直以來,她都是門主培養的最後一張王牌,花費的精力,絕不是給上一槍就可以了斷的。門主若是得不到最大的收穫,就絕不會冒險走出這一步。
不過,赤印,花舞想起赤印,門主終究還是留了一招,如果她背叛了花祭門,赤印會成爲她最後的殺手鐗。
花舞的思想有些疲倦。
“去吧……去吧……去吧……”門主走後,她的話遺留在了風中,不斷的打着轉重複,而花舞卻在花海中迷失了,甚至於連靈魂在哪裡都找不到。
花舞躺在大片的花海中,任由花瓣不斷的飄落在她臉上,身上,將她慢慢的掩蓋。
她已經嗅不到任何的花香了。
風有些輕,不斷的敲打着門,而鵲鳥也在不斷的叫着,一切都在預示着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早晨。
池晏是最早起來開門的,纔開門,他就發現門口不遠處的一處樹林後,有人看似正在溜達着,可是神情和目光都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訊息,他們的目標,應該就集中在這幛房子裡。池晏並沒有作聲,他只是眯着眼睛,仔細的辯認着那些人並不太清楚的影子,突然,從一棵樹後,探出一個畫滿了光線的腦袋,削瘦,但卻用百倍的精神瞄向這兒,池晏一驚,憑他的記憶,很快便把這麼個人給搜了出來。
“赤印!”
池晏不敢伸張,虛晃了一眼,待他再虛晃另一眼時,樹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辯別的腦袋了。但池晏並不覺得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池晏低下頭,無意的,就發現門口躺着一封信,是寫給甯越的。
甯越因這些天連接着尋找長寧,身心都是俱疲的,所以起的,也有些晚。等他下樓時,就看到池晏握着那封信,站在樓下正等着他。
那封信,是用電腦打印的,信中並沒有出現過多的字,只有短短的三字,“回墨城。”
沒有任何蜀名,但甯越卻笑了笑,在這個賭城都快二個星期了,心裡的石頭終於可以短暫的放下來,他踱了幾步,對池晏說,“準備行禮吧,我們回去。”
回到墨城並沒有多費周章,很是順利,但到了墨城就沒有那麼順利了,因爲甯越的擅自離開,受到了警方的傳訊,但礙於甯越的特殊身份,無法作出扣押的決定。
倒是子戒在國內一直沒有閒着,左右張羅着事情,非但如此,還幫甯越設宴接風,以去除他這些天來的誨氣。
酒店的門口,子戒跟董珂並肩站着,男才女貌,看起來極是搭調和諧。
甯越獨自從遠處走過來,黑色的風衣跟黑色的墨鏡,將他美好的輪廓稍稍遮掩,而他修長的影子在他的身後彷彿成了他的氣質,威嚴到夠人窒息。
幸好子戒的開場白夠大方,而董珂又是見過場面的人,還能夠壓下他稍許氣勢,不過,甯越對於子戒還是比較柔軟的,雖然沒有擁抱,倒也握了握手,搭着他的肩,這纔算是正式注意到了旁邊的董珂。
他笑了笑,算作招呼,然後問子戒,“這位是嫂子麼?”
子戒溫和的看着董珂也笑,“現在還不算,但不過多久就應該算了。”
“什麼叫不用多久?我也答應過你什麼嗎?”董珂抗議着,惹來二個男人的大笑,這才搭着肩,進入到預設的酒店。
今天的董珂穿得有些招遙,大紅的衣服將她包裹得婀娜多資,映的她的臉,更像一朵映山紅。席上,董珂頻頻向甯越敬酒,有些顯露出主帥的峰芒。
而董珂說的話,又軟綿綿的,充滿親和的力量。但是她敏銳的嗅覺似乎嗅到了甯越跟長寧之間的微妙,所以絕口不提蘇長寧三個字,這樣下來,席間的氛圍倒是十分美好,有一點幽遠流長的味道。不過,她的酒量不是很好,才稍喝些,便有了醉意。
倒是子戒顯得溫和,看着自己的女友微笑,然後又和甯越臺上一句臺下一句的聊着。但並沒有接觸些實質性的問題。
子戒喝得酒比較少,倒也清醒着。不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手機就吵起來,從言語的談吐看來情勢還十分嚴重,才掛了電話,就急急趕着要回去。
董珂喝得有些醉,子戒走時一再叮囑甯越,沒有辦法,甯越只好答應下來要送董珂回去。
自從長寧出嫁後,董珂也並沒有從龐即家中搬出來,她掩然和舒亦成了好朋友,以致於讓舒亦一再挽留,而董珂又比較心軟,再加上在墨城並沒有真正立得住腳,以這兒爲心靈上的窩點,倒也蠻好。
汽車的尾燈熄滅,甯越扶着董珂上樓,他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能喝,以前雖然聽長寧說起來,但沒有說到喝酒這一項,以致於她在甯越的心裡一直是一個文弱女子爲居的,可現在,董珂是真的喝醉了,醉酒後的她倒也顯得嫵媚成熟,不像清醒時候那樣文雅靜氣。
但是,董珂的身份,又是讓甯越多疑的,四名將的報告中,明確的說明董珂就是。公司的接班人,這不得不讓甯越多長一個心眼。
董珂的身子,整個依靠在甯越的身上,以致於上樓時,花了他不少的力氣,而且她的嘴裡,不斷的說着瘋話,舞動着胳膊,說到深處時又會笑得花枝亂顫,到後來,她的手,甘脆很直接的挽住了甯越的脖子,把熱紅的臉貼在他的胸前。這讓甯越很是無耐。
門開了……立時,甯越愣住了,而來開門的人,也愣住了。
“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