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是分辨出來了,難題卻並未解決。人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但我又實在不忍心讓慕容雪……
罷了,不如就成全了她和唐錚。我的幸福已經不在了,那就盡力去成全別人吧。更何況她還是唐錚喜歡的人。
帶着幾分慘然,我眷戀地看向窗外的盈盈綠色。
心中有了打算,我穩了穩呼吸在心裡對自己說:趙慧靈,怕什麼,反正再過那麼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去地府旅遊了,然後再過那麼十幾年,你又是一叱吒風雲的女強人!
我心裡明白,要想從琅環手中全身而退幾乎是天方夜譚,我能做到的極限也就是魚死網破!
一邊在心裡念着“早死早超生”,我一邊端起左邊的茶杯。
正要把脣湊上去,不料一隻纖美的玉手閃電般奪過我手中的杯子,接着那手的主人一仰頭,將杯中的茶水連同茶葉吞得乾乾淨淨!
“慕容雪!你——”
我震驚地看着她,她爲什麼要來搶我的杯子?慕容雪她會不會以爲我拿的那杯是無毒的?!
這時慕容雪卻突然笑了,“月宮主,絕對不可以是你。”
她的臉看上去依舊嬌柔,但這一刻卻寫滿了堅定。兩行血淚從她眼中流下,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安慰的好,還是向她道謝的好,還是……
這一刻,我腦子裡雜亂的語言像一團麻。有那麼幾句衝到了嘴邊,卻又都被我嚥了回去。
慕容雪她怎麼這麼傻?!
我們僅僅見過兩面,可以說是陌生人,而她卻……就算她以爲我和唐錚有些什麼,也用不着拿自己的眼睛來成全。再說我和唐錚根本就沒有什麼。
“月華,我們走。”
偏偏琅環的聲音又在這時候傳過來,那聲音中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
我捏了捏慕容雪的手,終是一句話也不曾說,而後轉身跟上琅環。
琅環,慕容雪這筆賬我現在不和你算,不代表以後不和你算。咱們走着瞧!
心中恨恨地將琅環千刀萬剮,可我的臉上卻作出柔弱的樣子來,我甚至還流下了兩行清亮的淚水。
琅環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我首先要做的便是打探他的喜好。
聽過這樣一句話:女人因可愛而美麗。
先僞裝成可愛的樣子試探試探,就算他不喜歡應該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畢竟,很少有人能對既可愛又漂亮的女人下狠手。當然,如果琅環例外,那我也只能自認倒黴。
就在這時,走在我前面的琅環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別哭了,我還沒見你這麼傷心過……你有那麼傷心嗎?瞎眼的人又不是你。”
“你滿意了?還是你非要把我也弄瞎才滿意?”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就去擦臉,接着又吸吸鼻子說,“女人是水做的,我哭又怎麼了?雖然我算不上溫柔嫺淑,但好歹也是個女的……你個大男人見我哭不但不安慰我,反而還、還兇我……”
或許我的改變太過突然,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但也並沒有把袖子從我手中抽走。
許久,就在我快要放棄時,他卻異常開心地對我笑起來。緊接着,他彎下腰用手抹掉我眼角的淚,“再哭就變醜了。”
“我不醜……”
“行,你不醜。”
他的聲音雖然柔下來,但眼中卻依舊盛滿不確定。
很好,這次試驗非常成功。那接下來我就就要談條件了。
再擡起眼睛直視琅環,我已經變回了原先的冷漠。
“你說讓我陪着你,那我就依你。但是你要對我和慕容雪好一點,不許再傷害我們。至於我怎麼陪你……就剛剛那個標準,你覺得怎麼樣?”
“你想通了?”
他似乎是得勝般嘴角微翹,看我的眼神活像是在看被他費盡心思捕獲的獵物。
我轉而又笑得如同春花般燦爛,“那你以後可不許虐待我,不許再弄疼我,要好吃好喝地養着我。而我……”我抱住他的手臂蹭蹭,“我就在這裡陪着你。”
是的,如你所願,像只寵物一樣陪着你。
琅環有些驚訝地看着我,而後拉住我,帶着三分邪氣問道:“怎麼,你不自殺了?”
我也不回答,低着頭拽住他的袖角。
現在的我哪捨得自殺?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唉,我現在真是太熱愛我的生命了!
不知道琅環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他到底還是把我放開,真的像是摸一隻寵物狗一樣摸摸我的頭,“你不用跟來了。”
他說完便轉身朝着陰氣森森的走廊那頭走去,我在原地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然後撒腿就跑。
撐着尚有些虛弱的身體一路跑回慕容雪那裡。
一腳踏進並不明亮的屋子裡,慕容雪正呆坐在牀上。那些見我剛剛跟着琅環出門,以爲我得了勢的侍女現在一個個對我點頭哈腰。見我在乎慕容雪,連帶着對她也上心。
我擺擺手讓屋中的侍女都下去,接着走到慕容雪面前,猶豫了半天才坐到她身邊抱住她輕聲說:“我會護你周全。”
“月宮主,”慕容雪的眼睛空洞無焦距,“你快逃吧,不用管我了,唐錚……”
“我說嫂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笑出聲來,“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是唐門之人,唐錚是我的大師兄。”
“你?”
慕容雪倏地轉過臉,我接着說:“唐錚應該和你說過,他有個常年隨前任掌門雲遊在外的師妹唐靈。”
“你……你是唐靈?”慕容雪說着音調又沉了下去。
“嗯,唐靈是我在唐門中的記名。”
“那,那……既然你也是唐門的,那唐錚……”
呃,我怎麼覺得這屋裡的酸味越來越濃啊?
怕慕容雪鑽牛角尖,我連忙解釋道:“嫂子你想哪裡去了?那些江湖上的流言混話你還真信。唐錚只把我當妹妹,而我愛的……另有他人。”
我已說得這麼明白,慕容雪也終於舒展了微蹙的眉頭。她過了一會兒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我,“你都想起來了?”
我看着她那副小兒女的姿態,心裡有淡淡
的羨慕,但這份羨慕也在一秒鐘後被我拋棄。現在的形勢容不得我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拍拍慕容雪的肩膀,“我還是繼續失憶吧。你休息一下,我出去走走。”
放開慕容雪站起來,我的目光隨即變得沉重。對於慕容雪來說,憐憫和安慰只能加重她的自卑。
所以,我用對待正常人的方式來和她交流,這樣也許能轉移下她對自己眼睛的注意力。
至於琅環……經過對他做事風格的分析,以及我這兩天和他的接觸的感受,歸結起來琅環他就是個心理殘疾人士。同理,自然平等地和他交流,效果許會更好。
因爲是第一次來獄羅宮,再加上沒有路標,也沒人給我引路,我便在獄羅宮中隨處亂轉。
雖然這獄羅宮也像花殤宮一樣重視綠化,但卻沒有花殤宮那般的花香鳥語,而是處處透着詭異和陰寒。
我甚至覺得如果將獄羅宮表層的土鏟去,下面會是森森白骨。細細聞去,連這裡的泥土都散發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猛地又想起那天去過的桃花林。那裡的泥土都是暗紅色的,若不細看我還以爲是黑色。
想到這裡,我不禁打個寒戰。那裡的桃花之所以能開得那麼嬌豔美麗,恐怕還要歸功於樹根下的“肥料”!
目前我到過的幾處地方可能是這獄羅宮中的禁區,走上半天也難看到一個人影。就算有,也都是安靜得像是啞巴一樣的侍女。
在腦子裡策劃着如何反攻,不知不覺中我卻已經走出了自己熟悉的範圍。
在繞過了一個滿是陰寒之氣的幽深水池後,便有一座青墨色頂的大殿出現在我的眼前。
這座建築物的檐角裝飾並沒有使用普通的瑞獸,而是猙獰的兇獸。給人無限的壓抑之感。
大殿外圍沒有一個人,我站了片刻便要原路返回。不想那殿中卻傳出一個陰風一樣的聲音——
“月華,進來。”
我心裡一涼,深知自己可能到了不該來的地方。只是現在回頭已經晚了,我也只能硬着頭皮走進大殿。
進了這座壓抑的大殿,首先看到的便是在大殿中央的寶牀上,一手支頭側躺着的琅環。
正要詢問他叫我進來有何目的,琅環卻半睜着紫色的眼睛擡手指向殿中的西南角。我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
在這一瞬間,如果我可以,我一定會把琅環碎屍萬段!!!
殿中的西南角,躺着一個人,他渾身是血,全身裸露出來的地方已經找不出任何一處完整!而胸口更是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大洞,心臟不知去向。
何謂血肉模糊,何爲不堪入目……只看眼前這人,我就得到了最爲標準的答案。
那人的手邊還有一把標誌性的烏紫寶劍,而他的頭上扎着的的頭巾還能勉強看出原本的樣子——
他……他、他是程仁宣!!!
全身的血液似是已經凝結,我能感覺到自己恨得似乎連骨頭都在叫囂着——殺了他!殺了琅環!!!
可是,我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