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週一軒識人辯人的本事絕對一流。袁蘭去了並沒多長時間,就順利地打發走了徐子凝那純心上門看笑話的二嬸兒。沒人追問她是怎麼做的,因爲寧霜華壓根兒沒這個閒心,而徐子凝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霜華休息了一會兒,倒是打起精神跟袁蘭講中午多做幾個菜,畢竟今天是初二,按說是女兒女婿回孃家過年的日子。徐子凝聽到了,趕緊說不要麻煩。
寧霜華嘆息道:“也不麻煩,都是準備好的。原本……”
她說到一半沒有說完,擺擺手走進廚房去忙碌。徐子凝眼圈兒微紅,媽媽雖然沒有說完,她也猜出來了。
原本爸爸已經在漸漸康復,家人多年不曾歡度春節,今年她和週一軒訂婚,爸爸又恢復健康,怎麼說都是雙喜臨門,當然是想好好慶祝的,只不過顧及爸爸現在的身體狀態,也只能在療養院過節。既然這點限制,當然想在別的地方彌補,所以寧霜華準備了許多過節的食物。
現在徐天成竟然再一次昏迷不醒,無論是誰,早都沒有半點過節的心思,一家人可以說真是從天堂瞬間跌入地獄。甚至可以說,哪怕徐天成一直昏迷不醒,徐子凝也會和媽媽打起精神好好過年,因爲她們已經習慣這種狀態,沒有惡化已經算是好消息。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寧霜華只是想着今天畢竟是週一軒第一次在家裡過節,在她看來,兩人既然已經訂婚,那就和結婚沒有什麼區別。初二出嫁女兒回孃家,她要是什麼都不準備那實在是說不過去的,以後徐子凝會在周家擡不起頭來。
她這番苦心雖然不說,徐子凝也能想得到。可越是這樣,她心裡就越難過,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麼,週一軒跟她講話,也總是沒精打采的樣子。
週一軒的眉毛皺的簡直能夾死蚊子,可是徐子凝的性格有多倔強他也是清楚的。對着徐子凝,週一軒總是會有無法掌控的感覺,雖然他討厭透了這種感覺,但是偏偏對徐子凝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可令他更沒想到的是,不過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徐子凝好像就突然想通了,雖然還是怏怏地,卻胃口大開似得沉默着吃了許多。週一軒開頭還鬆了口氣,後來隨着徐子凝明顯胃口太好又不由得想制止她繼續吃下去,因爲按照她那個吃法真是要把人撐壞的。
他似乎聽說有的人精神壓力太大的時候兒就喜歡暴飲暴食,徐子凝沒這習慣,可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非同尋常,她自己這一關的確不好過,該不會也是到了崩潰的臨界點所以從這麼反常吧?
週一軒只顧着觀察徐子凝又揣摩她的心思,就在他心驚膽戰覺得徐子凝再吃下去胃都要被撐壞所以忍無可忍打算收掉她的碗筷時,徐子凝把碗一放,擦擦嘴說了句,“我有點兒困,去睡一會兒。”
寧霜華匆匆吃了幾口就去看徐天成了,袁蘭也把飯端到她房裡去和兒子一起吃,所以現在飯桌上就只剩下週一軒一個人對着一堆殘羹剩飯發呆。
剛纔光顧着徐子凝,他其實壓根兒沒吃什麼,可是現在更不會有胃口了。這徐子凝到底是正常了還是更反常了?
英明神武的周大神愣是想不出個答案來。此刻頓時覺得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壓根兒是不能理解的生物啊!
他想了想,乾脆放下碗跟着回到房間,見徐子凝果然是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休息。
這女人不會是在裝睡吧?
週一軒爲了驗證自己的懷疑,仔仔細細觀察了半天,終於發現徐子凝的的確確是睡着了,雖然睡的不算安穩,在睡夢中還皺着眉頭,但的確不是在裝睡。
週一軒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徐子凝看了半天,嘆了口氣,輕輕出門。恰好遇到袁蘭端着空碗從她兒子房裡出來。
見到週一軒,袁蘭愣了一下,先是低了一下頭,再擡起的時候就是滿臉的笑容。
“徐小姐恐怕沒吃好吧?待會兒我煲點湯給她,這樣不吃不睡地身體熬不住的。周先生也來一點吧!”
週一軒漫不經心地看着她,不說話。
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週一軒這樣的目光。他明明沒有凝視着對方,目光完全是隨意散漫似得,可是卻又偏偏能讓人有無法透氣的感覺。
袁蘭在這樣的目光下,明顯也支撐不住,只好低着頭匆匆下樓。
週一軒又站了一會兒,才緩緩走下去,站在窗前點燃一支菸。
他一下來,正在收拾餐桌的袁蘭立馬躲到廚房去洗碗,似乎連跟他在一個房間呆着都覺得壓力太大。週一軒也不在意,轉身出門去找周帶男。
袁蘭見他離開才鬆了口氣,正準備繼續把餐桌收拾完,一轉頭卻見兒子悄沒聲息地站在她身後。
“哎呀!你這孩子,不好好在房間裡休息,跑出來做什麼?”袁蘭被嚇了一跳,“幹嘛站在這裡不出聲兒?”
小得沒有回答,默默地跟着袁蘭從廚房出來,看着她收拾碗筷。袁蘭心裡有事,手上又有洗潔精,一不小心,就摔碎了一隻碗。尖利的瓷片劃破了她的手,她嘆了口氣,找出創可貼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接着去洗碗。
小得一直沒有說話,她也沒在意。這孩子歷來都比較沉默。不過這會兒,小得卻突然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按住了她的手。
“怎麼了?”
小得不說話,嘴巴抿得緊緊地。
“乖,你自己回房間去看會兒電視,媽媽這裡還很忙。待會兒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袁蘭說着輕輕把他的手挪開。
“那麼多人吃飯,憑什麼只要你洗碗。”
袁蘭嘆了口氣,又笑了笑,“誰洗都是一樣的。媽媽很快就洗完了。你先上去休息,手還疼得厲害嗎?待會兒媽媽給你買點零食吃吧,你想吃什麼?”
她這是明顯想岔開話題,可惜她的兒子並不像一般的孩子那麼好哄。
“放在這裡,等她們洗。你的手受傷了,你不是說,手上有傷口不可以沾水嗎?”
“哎呀,我們小得長大了,知道心疼媽媽了呢!”袁蘭笑着誇獎兒子,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我說你別洗了!”小得猛然拔高了嗓音。
“你別這麼大聲!”袁蘭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看樓上,又把小得拽到一邊壓低聲音說:“媽媽不是跟你講過嗎?我做這些事都是有回報的,不會白白做的,你嚷嚷什麼呢!”
小得緊繃着臉不吭聲,袁蘭只好又哄他:“這樣兒吧,你不是想要給IPAD嘛,等過兩天,媽媽就給你買!”
小得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是鬆動了一點。
“你乖乖聽話,別說是這樣的小東西,以後該你得到的東西多了……”袁蘭又哄了一陣兒,小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並沒有上樓,而是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只要他不來搗亂,袁蘭也不去管他,只給他把電視打開,又拿來水果零食擺在他面前,自己去廚房繼續忙碌。
過了沒多久,袁蘭覺得小得把電視調的聲音太大,擔心吵到樓上的徐子凝,趕緊說了他幾句,小得很不高興地關小了,袁蘭也沒在意。
誰知又過了一會兒,就聽到徐子凝和小得似乎吵了起來,袁蘭心裡一驚,急忙跑了出去,手上還沾滿洗潔精的泡沫。
“小得!不是跟你說了不許淘氣的嗎?你怎麼回事兒?”袁蘭先是劈頭蓋臉地訓斥自己的兒子,又趕緊對徐子凝道歉,“徐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啊!孩子年紀小,真的不懂事兒!”
徐子凝沒有說話,袁蘭這意思是她是大人,卻要跟一個小孩子計較,明理是道歉,暗裡卻是在挑理兒?
可是小得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已經委屈地大叫起來:“媽媽!你怎麼回事兒?都不問一問發生了什麼事就罵我?”
“能發生了什麼事兒!不就是你淘氣吵到別人了……”
“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說的是一模一樣的話,語氣卻是截然不同。小得是委屈萬分地大叫,徐子凝是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陳述。
大概是沒有想到徐子凝也會說出這麼一句話,袁蘭和小得都是一愣。
“的確不是這樣。他不是淘氣吵到我,而是把我的手機給偷偷藏了起來。”徐子凝看着袁蘭,說得不緊不慢。
“什麼?”袁蘭吃了一驚,似乎想擡手去打兒子,又不忍心地放了下來,只是對着徐子凝道歉:“真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有沒有損壞?該賠償的我一定賠償!”
“我想你搞錯了重點。”徐子凝頓了頓又說:“他試圖偷走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徐小姐,小得還是個小孩子。什麼偷盜之類的詞語,請不要用在他身上。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偷!你這樣說,對他以後心理健康是非常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