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遠帝已去,紫玉皇后雖然悲傷,但她眼下更關心的則是自己的將來,如果她的兒子沒能繼承皇位,她又如何能保全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萬幸,現在她仍是皇后,仍有說話的權利。她冷冷的掃了諸位皇子及王公大臣一眼,說道:“自先太子病故後,皇上悲傷之餘未再新立儲君,如今皇上突然駕崩,也未來得及寫下傳位聖旨,古來儲君素有嫡長之說,先太子雖已去了,但皇上與本宮仍有一子,端王如今便是嫡長子,理應立爲儲君!”
劉安在人羣中高呼:“皇后娘娘說得極是,端親王仁德寬厚,最宜繼承王位!”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父皇先前有過旨意,端王涉嫌謀後先太子,已被禁止入宮,非召不得見,如何還能繼承王位?”紫玉皇后先發制人,東方鴛亦不甘示弱。
“那妖道與燕國公主串通一氣,早有圖謀,先太子之死,必也與他脫不了干係,端王不過是受了連累罷了。”紫玉皇后說道,“本宮相信端王是無辜的,諸位大臣若是仍有懷疑,可待端王主持完皇上的喪儀後,再行徹查此事。”
“此乃父皇生前所下的聖旨,萬萬不可更改!”東方鴛冷了臉色。
“端王如今是我大鄭朝唯一的嫡子,理應繼承皇位!”劉安高聲呼道,其他大臣皆沒有想到宣遠帝屍骨未寒,他們便因爲儲君之事起了紛爭,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到了這節骨眼上,東方鴛怎肯罷休,說道:“父皇雖然去了,難道便要抹消掉他的旨意嗎?皇后娘娘如此做法,豈不是對父皇的大不敬?”
紫玉皇后仰着頭,鄙夷地看着他:“我大鄭朝,素來就有立嫡之說,端王謀害先太子之事乃是冤案,皇上若是還活着,定然也會還端王一個公道,齊王如此咄咄逼,莫非另有想法?”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覺得立儲乃是大事,需得與諸位大臣商議,如今父皇剛剛駕崩,確實不宜談論此事,兒臣求皇后娘娘暫緩此事,先讓父皇入土爲安。”東方鴛不急着與她爭論,拱手跪下,一幅孝子的模樣。紫玉皇后反被他將了一軍,眉頭一皺,當着衆人的面,也無法再堅持已見,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就勞煩齊王與端王一同主持皇上的喪儀吧。”
她既然退了一步,東方鴛若再堅持已見,恐怕會叫人誤會有爭位之心,正欲答應下來,就見李自忠從殿裡走出,說道:“皇后娘娘,諸位皇子,還有大人們,皇上已經立下了傳位聖旨!”
紫玉皇后大驚:“皇上一時昏迷不錯,何時立下的聖旨?”
“回皇后娘娘,就在昨夜,皇上突然醒來,命奴才取來筆墨,親手蓋上了傳國玉璽。”李自忠抹着淚,悲聲說道。
“聖旨現在何處?”東方鴛再也按耐不住,上前抓住李自忠道。
“皇上已親手將聖旨交給了沈御醫。”李自忠回過頭,沈雲朝雙手捧着聖旨從殿裡邁出,高高舉起,朗聲說道:“皇上有旨——”
衆人皆俯地拜下,紫玉皇后與東方鴛皆是一愣,也跟着跪上下來。沈雲朝將聖旨展開,念道:“朕在位三十餘年,終天下太平,萬邦誠服,今傳位於皇十七子東方傑,望其承朕旨意,保得民有所安,天下太平。封首輔大學士儲良爲監國,輔佐新君,望諸皇子及大臣當同心同德,共戴新君,同扶社稷!”
一語即出,在場諸人無不面色驚愕,十七皇子東方傑更是跪在地上,久久沒有反應過來。這位十七皇子乃是昭容周氏所出,今年不過十歲,周氏早亡,十七皇子由乳母扶養長大,宣遠帝待他甚是寵愛,但誰也不有想到,他會被立爲新的儲君。這儲良更是難得的忠臣,最是剛正不阿,東方鴛曾費盡心思想要招攬他,都沒能成功,他頭一個反應過來,叩頭泣道:“老臣遵旨!”
沈雲朝走到東方傑面前,那孩子仍舊是一臉驚愕,沈雲朝雙手將聖旨奉上,恭敬道:“請儲君接旨。”
東方傑清秀的臉上帶着惶恐,緩緩伸出手,將聖旨拿在手裡,站了起來,在場的大臣無不跪拜行禮。東方鴛眼看到手的皇位就這麼打了水漂,怎麼能甘心,喊道:“本王不相信,這不可能!”
“這聖旨上蓋有傳國玉璽,齊王可是要瞧一瞧?”沈雲朝問道。
儲良站起來走到東方傑旁邊,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東方傑受寵若驚的向他還禮,儲良拉住他的手,高聲說道:“從今日起,十七皇子便是我大鄭國的新君,儲良必定稟承聖意,輔佐新君,保大鄭朝盛世不衰!”
“臣等願追隨監國大人!”其實大臣雖然滿心詫異,但聖旨在場,誰也不敢有異議。紫玉皇后呆在原地,只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一切,都空了,都沒有了。東方鴛難掩神情裡的嫉恨,他準備了這麼久,謀劃了這麼久,難道就要將皇位讓給這個毛頭小兒?
不,絕不!
既然不能名正言順的即位,哪怕是搶,他也要將皇位搶到手!
宣遠帝的喪儀在東方傑及儲良的主持下井井有條進行着,待結束之後,禮部選了一個吉日,敲響聖遠殿下的大鼓,新君即位,始稱景安皇帝,封紫玉皇后爲皇太后,賜居德寧宮,追封生母周氏爲昭惠太后,大赦天下,減賦三年,普天同慶,共賀新帝登基。紫玉皇后雖然不甘心,但這至少比讓東方鴛奪了皇位要好,況且新帝不但對她恭敬有加,還免了東方城的罪名,準他進出皇宮,對紫玉皇后來說還稍稍能有些安慰。
外面這天翻地覆的變化,對身處冷宮的崢嶸來說,似乎都不存在,但是今日,她卻迎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晉國質子樑子華,與樑國質子侯天吉,不,應該說是樑國公主侯妍玉。
崢嶸詫異他們的到來,這是後宮,原不是他們質子該來的地方。侯妍玉有些緊張,揪着衣角說道:“姐姐,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放了六國質子歸去,我們……我們是來向你道別的。”
“這是好事呀,你終於可以回家了。”崢嶸溫柔的一笑。侯妍玉回頭望了身後的樑子華一眼,眼角浮起淚珠,低着頭說道:“姐姐,其實我……其實我不想回去……”
崢嶸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心思,那純粹的、毫無雜質的感情,是她最羨慕,也是她最嚮往的。她低嘆一聲,握住侯妍玉的手道:“你若當真不想回去,我倒是有一個法子,但是從今往後,你便只能拋棄現在的身份,改名換姓,再也無法回到樑國。”
若說侯妍玉對樑國還有眷戀的話,那便是放心不下母妃,但她這樣回去,只會讓母妃再次回到過去那悲慘的生活,樑王爲了保護這個秘密,或許不會放過她與她的母妃。侯妍玉猶豫片刻,擡眼道:“我願意,求姐姐指點。”
“質子回家,乃是舉國歡騰的大事,你若不想回去,唯有一個方法,便是魂歸他鄉,屍骨無存。”崢嶸冷靜地說道。侯妍玉心思純真,沒能明白崢嶸的話,樑子華率先反應過來,神情裡露出驚訝:“你是想讓妍玉假死?”
崢嶸看着侯妍玉秀麗的臉龐,嘆氣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兒身,也一直擔心你無法瞞過衆人的眼光,你能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到鄭國,想必也有一段悲傷的過去。妍玉,現在你已經找到可以託付終生的人,想要瞞天過海的話,只有假死這一條路可以走。”
侯妍玉手足無措的望着樑子華,不該如何是好。既然崢嶸都已經發現了,樑子華也不必再隱藏,上前挽住侯妍玉的肩膀說道:“你說得不錯,只有妍玉死了,纔是最安全的。”
“但是我的母妃……”侯妍玉神情糾結。
“此事你倒不必擔心,你若活着回到樑國,樑王未必會善待你與你的母妃,但你若因爲樑國而死在異鄉,樑王反而會念及你的好,讓你母妃得已善終。”崢嶸說道,“但這始終是你自己的手,我與樑殿下皆不能替你作主,這是一條沒有回頭機會的路,你且仔細想清楚吧。”
侯妍玉輕咬櫻脣,回頭看了樑子華一眼,那神情裡的猶豫漸漸散去,變得堅定而果斷:“不,我願意,只要能跟子華哥哥在一起,只要我母妃能平平安安的,我什麼都願意做!”
“既然如此,你們就要好生謀劃,做得一乾二淨,讓人找不出一點破綻來。”崢嶸提醒道。
“姐姐,多謝你。”侯妍玉感激地說道。
“我能爲你們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還望你們今後多加珍重。”崢嶸看着他們對彼此深情款款的模樣,露出欣慰的笑容。樑子華頓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前些日子,我晉國秘密傳來消息,蜀國三皇子謀反,半路遭七皇子楚南及北靜王東方玄攔截,兩軍發生惡戰,七皇子在鄭軍的幫助下得已打退強敵,但是北靜王東方玄卻墜崖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