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意帶李胤來的地方還是那個碼頭。
碼頭跟李胤之前夢境中的那個樣子差不多,入夜了,這裡的情形,就跟昨夜那個可怕的場景一模一樣。
小周意因爲害怕,躲到了李胤的身後。李胤護着她走在前頭,一步步走上甲板。甲板上一片狼藉,經歷了一天,這裡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來過一樣。
饒是你經歷了多麼可怕的事情,對其他不相干的人而言,也都只是不相干。
李胤走到甲板上,看着滿地的血跡。她在上邊找了一圈,在船身上找到了一塊紅‘色’的碎布,是被釘子給勾下來的。地上還有一根棍子,棍子上沾着血,看到這個,李胤就想起了昭雍。當年要不是昭雍幫她擋了那麼一下,她現在有可能連鬼都當不了。
她從上邊找到下邊,在船艙和甲板之間來回了好多下,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找到,甚至,連個鬼影都沒有找到。沒有昭雍,沒有秋玫,也沒有周山。如果不是身邊還站着一個小周意,李胤會以爲這些都只是她一個人臆想出來的而已。
想想也是,都過一天了,這裡就算之前再有什麼樣刺‘激’的事情發生,現在都應該已經處理乾淨了吧?
李胤皺眉,剛想先帶着小周意去醫院處理傷口,就看到她站在船邊,低頭看着船身。她疑‘惑’地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怎麼了?”
小周意探身下去,李胤怕她掉下去,雖然沒明白她要幹什麼,但也急忙拉住她的衣服護着她。她的肋骨已經斷掉了,這樣彎下腰,也不知道會不會戳到內臟。
但李胤瞭解她,小周意跟現在的李胤一樣,固執得要死,這個時候你說再多話,也是勸不了她的。她能做的,也就只是在一旁提醒她注意一點。小周意很快就從將身子探了回來,本來空空如也的手裡卻忽然多了一支紅玫瑰。
“這是什麼?”
“這是媽媽留給我的信息。昨天她跟我說,如果我能在船上找到一支玫瑰的話,就證明她還活着,我要去找媽媽,我要去找她。”
小周意說着,就要下船。
李胤急忙追上她,說道:“你要到哪裡去找?”
“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媽媽!”
她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十來歲的姑娘,也確實有了自己的思想與看法。
李胤拉住她,說道:“你這樣子怎麼可能找得到她?還是先跟我去醫院吧。你這樣子會死的!”
“我要去找媽媽,我要去找媽媽!我昨天都沒有來得及問她,爲什麼那麼多年都不要我,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看我一眼!”
小周意說着,哭了起來。
從昨天到現在,她從一開始的害怕到恐懼,一直到後來的麻木和眼底的死寂。才一個十歲的孩子,對她來說這一切未免也太嚴苛了一些。
李胤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裡,低聲安慰着她。她從來不知道,她竟然也會有這麼‘女’孩子的一面。這麼多年過來,好像就只有珈藍這麼對她過。
想到珈藍,她的心中也是一暖,也瞬間想起了正事。
“既然你要找媽媽,那我也陪你找。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其實,我也是沒有媽媽的。在好幾個月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媽媽到底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所以啊,你已經比我幸運很多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答應姐姐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好嗎?”
這番心靈‘雞’湯不像‘雞’湯的話,從李胤的嘴裡頭說出來,還真是讓人爲她捏了一把汗。
她這是在變相地安慰自己。
但是僅憑一支玫瑰,怎麼找得到秋玫?
小周意拉着李胤的手,兩個人穿梭在碼頭的附近。黑夜的碼頭附近格外的清冷。李胤跟小周意走着,一路上都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在一點一點地下降。李胤怕她出事,到後來直接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了小周意的身上,自己就只穿着一件短袖,在料峭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要是小周意死了,怎麼可能還有以後的李胤?
雖然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想想,總歸還是可以的。
兩個人找了一圈碼頭附近可能藏人的地方,得到的結果自然是無盡的失望與失落。
繞了一圈,兩個人又回到了原地。
李胤讓小周意在原地等她一下,自己又重新回到那艘船上察看一下有沒有可能漏掉的線索。可等她從船上下來的時候,本該站在原地等她的小周意卻忽然不見了。
李胤着急,開始在碼頭到處找,終於在兩個集裝箱中間看到了衣服的一角。那是她的外套。
她連忙走過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問問她怎麼了,手觸到她的肩膀,卻發現她在發抖,她在哭。小周意怕哭出聲音來,一直咬着自己的胳膊不肯鬆口,她的牙齒嵌進‘肉’裡,一排清晰的牙痕,胳膊上已經見血了。
李胤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就在前面的那個集裝箱裡,有兩個‘女’人。一個站着一個躺着。躺着的那個,穿着一身紅‘色’的長裙,讓李胤印象最深的,也就是她這一身紅‘色’的長裙。
她是側躺着的,臉正朝着李胤她們這個方向。但她的臉,她的臉……
她的臉沒有了。她的身上都是血,紅‘色’的衣服都已經被染成了深褐‘色’,她的手裡握着一支玫瑰,就跟小周意手上的那支一樣。
她又說傻話了,玫瑰嘛,長得不都一樣?
李胤發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混’‘亂’了。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想笑。
眼前這荒誕的一切,到底是個什麼鬼?!
那個倒下的‘女’人旁邊,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她的手裡就拿着從秋玫臉上割下來的臉皮。她的手裡也握着一支同樣的玫瑰。刀與玫瑰,這兩樣東西同時握在她的手中,讓人聯想到了地獄之‘花’。
似乎感覺到有人的目光。她微微偏了偏身子,轉過來。
那張臉,跟秋玫的一模一樣。
這個‘女’人看到角落裡的李胤和小周意,笑了笑,將手裡的那張臉皮展了開來,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完全‘吻’合。
竟然完全‘吻’合!
這個‘女’人,她本來就跟秋玫長得一模一樣!
“啊!”
一聲尖叫。
小周意看着那個‘女’人,終於忍受不住崩潰地叫了出來。
李胤連忙將她的頭轉向自己,急得連問,“周意?周意你怎麼樣了?”
小周意的身體在發抖。她的口中含糊不清地發出聲響,像是貓的叫聲,卻更像是野獸的哀嚎。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身體也越來越冷,有那麼一瞬間,李胤抱着她,就感覺自己抱了一具屍體一樣。無奈之下,她只好動手,打暈了她,然後將她輕輕放在地上。
“你終於還是來了。”
那個‘女’人忽然這麼對李胤說道。
這話說出口,就跟她跟她很熟一樣。
雖然她頂了一張跟秋玫一樣的臉,可她終歸不是秋玫。
李胤站起來,看着她,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你就是她對不對?”
她說着指了指地上昏倒的小周意,看到李胤吃驚的反應,顯然很滿意。
“你終於還是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你到底是誰?”
十七年前的人,怎麼可能知道她的誰?!
她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可那個‘女’人卻當着李胤的面,將秋玫的那張臉皮,往自己的臉上又貼緊了一些,緊到那張臉皮跟她的那張臉,竟然完全融爲了一體。
“只要你把這張臉皮戴上,只要戴在自己的臉上,你的命運就會完全不一樣了。你會擁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你會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她對着李胤,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是你?!”
就是這段話,這段她夢裡的話。那個慫恿她把那張人皮貼在臉上的那個‘女’人!原來是她!
李胤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十七年前的人,即便不是人,十七年的時間了,爲什麼還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你不要害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孩子,你跟我是一樣的存在,我怎麼會傷害你呢?來吧,來到我的身邊。”
李胤搖搖頭,戒備地看着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那我就告訴你吧。這個躺在地上的‘女’人,是你的媽媽,叫做秋玫,但我也是,我也是你的媽媽。孩子,你過來,你走近一些,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她這麼說着,衝李胤招了招手。
李胤卻依舊只是站在原地。
這個‘女’人的聲音很有蠱‘惑’力,從之前的那個夢裡她就知道,她抗拒不了這個‘女’人的聲音。但她還是想要試一試。
不知道爲什麼,她想起了白安西臨死前對她說的那句話。
“小心你自己。”
當時她不明白,但現在,她卻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
十歲那年莫名丟失的記憶,在那之後,莫名學會的格鬥,她那無師自通的身手,眼前這個跟秋玫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李胤,很快,她就要知道一個驚天大秘密了。
誰說‘女’人的第六感不準?‘女’人的第六感,簡直準到可怕!
“你過來,只要你走過來,我就告訴你一切的事情,好嗎?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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