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傾天而下,破空咆哮,響徹整座青蓮山,遠遠望去,猶如黃天水龍滾地,氣勢磅礴。
薛澤面色淡然,白鬢垂下,青衫微沾池水,像極池中青蓮,遺世獨立。
“會不會太狠了點?”黃有德見此招大氣蹉跎,真是怕吳小子接不下來。
鶴周天連頭都懶得擡,不急不慢道:“不算超綱,薛澤這招只不過用了三成功力。”
“我是怕他見了那劍,脾氣一上來,沒輕沒重,直接給吳小子打傷,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也不是不懂這番道理,那不是還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瞎折騰。”江湖老士搖搖頭,還是有點擔心。
坐於中間的黑衣老和尚臉色從容不變,只是輕聲說:“薛澤心中有數。”
聞言,黃有德稍感安心。
不遠處,年輕白衣左手搭劍鞘,臉色微白,心如止水,面對浩蕩殺來水柱,體內劍骨隱隱作響,吳憂咬緊牙關,一忍再忍。
白衣被水柱氣勢壓得一低再低,手中劍勢卻是一漲再漲,終於,在水柱離吳憂還有五步距離時,吳憂出劍了。
三寸二指劍,數百劍氣纏繞而出,潔白鋒利,直指水龍龍頭,沒有過多花哨動作,年輕白衣一出劍便要斬龍!
“好氣魄!”黃有德豎起一拇指,老臉橫笑,直念後生可畏。
鶴周天哼一聲,搖搖頭,沉默不語。
老和尚雙手合十,氣息縹緲,如山中大霧,摸不清,看不透。
站於三人前的薛澤見年輕白衣出手是殺招,眼睛微眯,平淡說:“我的龍,有這麼容易能被你斬去?”
說完,嘴中吐納一氣,雙手緩下,行至胸前,轟然一舉。
青衫飄飄,薛澤氣勢一漲再漲,眼瞅就要破開宗師化地仙,他收住手。
吳憂面色凝重,也不硬抗,數百劍氣轉眼便消散大半,同樣呼出一氣,劍意轉劍罡,他順勢而退,不與氣勢剛升的薛澤硬抗。
薛澤見年輕白衣後退,挑挑眉,右手一擺,水龍通靈,怒哮一聲,朝年輕白衣落地位置殺去。
行至一半的吳憂嘴角掠過一絲笑,招來長劍,以自身爲周天,劍尖朝地,又用一起託於劍身。
只聽一聲脆響,前朝名劍在地下劃過一個半圓弧度,本指地底劍尖轉過朝上,一劍指於水龍腹部。
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年輕白衣大喝一聲,黑髮狂飛於半空,體內積攢已久的劍氣傾然而出。
青蓮山山間,劍鳴長嘯,一聲鳳啼,清脆嘹亮,劍鳳吞水龍!
一劍蕩天光,璀璨劍意中,年輕白衣全力一劍刺破水龍腹部,一劍直上九天,在天邊留下一抹白色痕跡。
見這一劍,本垂頭不語的鶴周天猛然擡頭,臉帶笑意,“這一劍,才稍稍有一點大家風範。”
黃有德撇撇嘴,嘲諷道:“倚老賣老。”
見自己招數被破,青衣亞聖臉上沒有意外,只是將頭上斗笠擡起幾分,露出乾淨臉龐,看向吳憂,提醒道:“注意魏百歲,老一輩的已經來走個過場,當代的殺招就不會像我這般小打小鬧了,陵城雖是文城,但文人向來狠毒,明面上的殺招不可怕,就怕隱瞞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將空中長劍招至手中,年輕白衣手握長劍,微微躬身行禮,“多謝前輩提醒。”
薛澤淡淡嗯聲,隨後朝老和尚看去,抱拳道:“我走了。”
“不去林府坐坐?”老和尚微微一笑。
薛澤搖頭拒絕,“府裡夫人還在等我,晚回去不好交代,有空再登門拜訪吧。”
所謂文人風骨,不過是在薛家夫人面前,一彎再彎罷了。
黑衣老和尚大笑一聲,起身送客:“好,有空常來林府做客。”
薛澤點頭示意,也沒過多言語,乘風離開,空留一地水花。
鶴周天見青衣消失在遠方,玩味道:“還是跟以前一樣,怕媳婦。”
老和尚一笑不語。
黃有德感慨一嘆,略顯孤寂,幽幽一句:“情深留不住,枉讀聖賢書。”
話音落,年輕白衣唰一聲,長劍入鞘。
……
夏季夜晚,比秋季來的熱點些,伴整院知了聲,年輕白衣與黑衣僧人吃完晚飯,並肩散步在林家府中。
行至一片林蔭小道,天上月光透過樹林,點點灑入內,照亮前方路。
年輕白衣率先開口:“大師,我腰間劍可是有來歷?”
“吳晨給你時,沒跟你提起?”老和尚呵呵一笑。
吳憂點點頭,手握劍柄,輕聲說:“有,不過是隨口一提。”
黑衣老僧人恍然,一手捻佛印,看向吳憂腰間長劍,年輕白衣心領神會,拔劍送於老和尚目前。
黑衣老和尚不接劍,只是用手在劍身上摩擦幾許,隨後緩聲道:“此劍是前朝名劍,鍛造這把劍的材料可是特殊。前朝皇帝派人外出訪仙,偶遇一塊天降石砸落山頭,將整座山都給夷爲平地,那隊人馬以爲是仙石,便將此石帶回皇室,取下一塊,打造成這把劍。”
年輕白衣眨眨眼,一時感到新奇,連忙追問:“大師,這劍前朝可有名字?”
黑衣老僧點點頭,朗聲一笑,“自然有,名確邪。”
吳憂淡淡一笑,確邪定亂,這名字當真怪異。
黑衣老僧不語,只是反問:“此劍當朝可有名字?”
吳憂頷首,將長劍收入鞘中,微笑道:“有,命無慮。”
老僧深吸一氣,眉頭微垂,又嘆一聲,行走在晚間綠蔭中,周圍樹葉聲沙沙響,片刻,他才鄭重道:“夫人有心了。”
“我娘還是疼我的。”吳憂自信一語。
黑衣老僧一愣,輕聲問:“吳小子,你可知你這一路要經歷什麼?”
“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這也是必然的不是嗎?誰讓我攤上一對好父母。”吳憂停下腳步,看向小道外的月亮,淡然道:“吳晨以前也走過,現在只不過將他走過的路,再走一遍罷了。”
黑衣老和尚正色凜然,認真說:“吳晨的路有什麼好走的!”
“開個玩笑罷了,大師爲何如此認真?”吳憂苦笑一聲。
黑衣老僧人哈哈笑道:“吳小子,若是天時地利與人和都贈予你,你願不願坐那個位置?”
原本以爲年輕白衣會想一陣子,或者枉然片刻,可誰知,吳憂只是一笑而過,利索搖頭拒絕。
老和尚來了興趣,忙問:“爲何如此匆忙拒絕?”
吳憂平淡中帶打趣味道:“如何四季爲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這話,大師應該比我熟悉纔對。”
老和尚大笑一聲,震耳欲聾,笑聲落地,他終於是正色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由衷稱讚一句:“你很不錯,假以時日,等能成龍。”
吳憂附和一笑,神色輕鬆,似玩笑:“這話可不像是出自兩朝高僧的口中,倒像是黃有德在江湖中忽悠人時說的。”
老和尚笑意不減,“仔細算來,我也算是個江湖騙子。”
吳憂皺皺眉頭,看向遠方,今晚月黑風高,實在是個殺人放火好天氣,右手搭劍,年輕白衣只是道一句:“大師比黃有德強上幾分,至少會敲鐘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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