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江湖消息流通可是快速,黃有德在吳家散佈吳憂畫像不過三四個月,就連身在京城的姑娘們都已然知道,涼州吳家出了個俊美如仙人般的男子,又聽聞吳憂踏馬往京城來的消息,更是激動幾夜未眠,恨不得明早一醒來便能見到畫中朝思暮想的男子。
遠在萬里的京城都是如此,近在眼前的旱天城又該是如何,可想而知。
也不知是誰走漏吳憂今日進城風聲,天色熹微時,素來安靜的旱天城門前,大大小小酒樓裡便擠滿身着五顏六色的姑娘,聲音清脆比肩春日黃鸝鳥啼,嘰嘰喳喳,很是動聽。
姑娘們翹首以盼,希望是自己第一眼見到畫中容顏足可傾國傾城的白衣男人。
酒樓上,小二們忙得是不亦樂乎,雖然肉眼可見的沒睡好,但他們在酒樓裡打雜這麼些年,從未見識到天色未大亮,就座無虛席場面。
有見多識廣的老者對此哼哼不屑,說那你們是沒見過當年南海帝城的宗師評比,何止是熹微酒樓滿座,可是滿城座無虛席,從拂曉至深夜,天下武夫匯聚,那纔是真壯觀場面。
惹來一陣不小唏噓,更有武夫高聲罵道老者倚老賣老。
老者一笑而過,拎起酒壺,豪飲一口,笑說老夫只是來討一杯酒水喝喝。
對吳憂感興趣的不止姑娘,畢竟是涼州大家繼承人,在旱天城裡的其他大家們,都想一睹吳晨兒子風采究竟如何,是否真的雙肩扛得起傻子稱號。畢竟吳晨的名聲在江湖實在是太過大了些,就單說旱天城裡的大家們,又有多少死在吳晨劍下,那是數不勝數的。
所以對於吳憂,其他大家裡或多或少手裡都捏着吳家血債,要不是聽聞吳家少爺此行帶了前朝高手,指不定就帶人在城門口攔截下來,先給江湖小輩一個下馬威吃吃。
奈何不了老的,在小的身上出氣,總不過分了吧。
城外吳憂等人還未進城,城內就有兩撥人馬從城裡走去,街道兩旁的酒樓裡瞬間沒了原來熱鬧響聲,都是浪跡江湖之人,多少都知道這兩撥人馬是來自何處。
吳家和洛家,兩個從陽城分割出來的分家,按照族譜裡劃分等級,就算是旱天城的家主見到吳憂和洛瑾都要客客氣氣的,喊上一聲本家少爺小姐。
況且吳晨和洛塵名聲在江湖中是如何響亮,對待分家向來也是不錯,相敬有佳,故而今日一大早收到消息,便是兩家互相通氣,大張旗鼓來迎接自家少爺小姐。
好歹在旱天城算是頂尖大家,怎麼能讓本家人在旱天丟了顏面。
兩邊人馬來的可是多,足足有千人的江湖之士匯聚在街道,兩大家主走在最前端,威風凜凜,引來酒樓裡一陣眼紅。
韓不爲似乎早就與守城士兵通過氣,要是換在平日,這等家族幾千人匯聚,定是要出動鐵甲鎮壓,今日倒也是好玩,兩大家都走近城門口了,守城士兵還是在樓上一副看戲模樣,時不時還幫忙眺望出城,很是客氣朝底下嚷一句,沒見到有馬車駛進。
姑娘們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失落,從熹微到天下大亮,雞鳴犬吠響徹全城,就是沒見到年輕白衣身影,氣得直跺腳。
有不耐煩的武夫喊來店家小二,嚷聲還要上一壺烈酒,解解煩悶。
店家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伸出手指,比劃一下,笑說要不要再來一壺,給您算八折。
江湖武夫一聽有這等好事,一拍桌子,他孃的,給老子再上兩壺。
旱天大江潮起潮落,四月初的晌午,太陽高照,熱浪撲鼻。
就在衆人等的不耐煩,準備起身離開時,守城士兵突然高喊一句,來了來了!
原本寂寥的旱天城突然又熱鬧起來。
在萬衆矚目下,年輕白衣高騎駿馬入城,原本還在納悶爲何今日沒有下城外檢查士兵,隨後入城瞧見這等場面,一向波瀾不驚的他,倒也閃過一抹驚訝。
身在近處酒樓的姑娘們定睛一瞧,只見駿馬上的男子一身月牙白衣裳,不說多麼華貴,但勝在潔淨無瑕,身形清瘦,容顏如畫,整個人看起來纖塵不染,腰間又掛一長劍,搖晃有序,好似天上劍仙下凡,竟比畫像中還更好看些。
涼州姑娘開放,平日在酒樓裡喝下大碗烈酒都不曾臉紅,雙袖挽起,要與別人比劃比劃,今日見到吳家少爺,竟然臉上破天荒掛着兩朵紅暈,羞澀起來。
就連那原先不屑老者,見了都不禁瞪大眸子,直呼這白衣小子是男是女?
旱天城吳家分家主首見駿馬上的吳家少爺,都不禁暗暗吃驚,在吳憂小時曾見過一面,但那時的確還小,吳夫人還在世,後聽聞吳家報喪,快馬奔走,趕到吳家時,吳憂已入書房,還是錯過一面。
今日見到吳憂,當真感嘆一句,氣質勝仙人。
後頭入城的洛瑾與曲小蓮,也是引得不少騷動,兩人容顏皆可算作傾國傾城,引來無數武夫吹哨之聲。
曲小蓮臉色有些微紅,低頭而行,很是可愛。
洛瑾倒是大大方方,手中銀槍托地,擦出一串星火。
洛家分家主見到洛瑾,沒有吳家分家主那麼意外,洛瑾曾經在江湖流浪,也曾到過旱天城,自己也是見過一面的,今日一見,倒是比先前白嫩好看許多。
記得那時洛瑾上門,頭髮蓬亂,烏漆麻黑,不知道還以爲是哪來的小乞丐。
三人騎馬入城,身後跟着一輛馬車,還是良子房牽馬繩,鶴周天側臥在馬車後端。
有眼力見兒的見到良子房也忍不住驚呼,這可是現任江湖年輕一輩領軍人物,竟只得在吳家少爺這淪落一個車伕角色,這要被蓋陽見到,豈不是要被罵個頭破血流。
吳憂和洛瑾見到前方有人攔截,也不意外,反而親切許多。
“恭迎吳少爺。”
“恭迎洛小姐。”
吳家分家主和洛家分家主兩人異口同聲抱拳喊道,隨着兩人話音落地,身後數千人齊呼,震耳欲聾,整城顛倒。
主家身份是何等尊貴,吳家少爺和洛家千金自然不用下馬行禮,只是在馬上抱拳還禮。
吳家分家主是個性情中人,年輕時跟吳晨走過一段江湖路,佩服得五體投地,在家府中就是做一個吳晨大哥,又一個吳晨大哥的,每每提及吳家現狀,都哀愁喪氣,前不久吳晨踏馬京城,路過旱天城,早早就在城門外將他攔下,說什麼都要到家府裡去吃一頓,提及吳憂,也是愁苦無比,今日見到如此精神的小夥,哪裡是別人嘴中的傻子?熱淚盈眶,更在無數人吃驚表情下,吳家分家主放下身段,竟接過吳憂手中馬繩,親自牽馬入城,不管吳憂怎麼勸說,死死緊拽不放開。
洛家分家主見狀,也是上前,與吳憂相比之下,洛瑾可是不做作,洛家分家主還沒走近,就把馬繩鬆開,幾乎是遞到洛家分家主前面。
洛家分家人見此,也是暗中輕笑。
與吳家分家主佩服敬重吳晨不同,洛家分家主以洛塵自身行風做家風,對洛家分家上下打點的可是嚴格,就算是自己子女若是犯錯,都嚴懲不誤,曾有一次分家有一親戚人瞞着分家欺男霸女,被洛家分家主知道,當晚半夜將他捆在馬上,將上衣扒光,拖地一晚,次日清晨人們只見一道道血跡印在官道上,很是猙獰可怕。
現在見到平日裡威風正經家主在本家小姐面前吃虧,打心底裡一笑。
就這樣,在旱天城兩大頂級大家主當着半城人面,親自給兩位江湖小輩手牽馬繩,朝自家府中方向走去,此事空前絕曠,就算是下一代江湖,也有數人提起,成爲江湖一方美談。
吳家分家主躬身牽馬繩給吳家少爺引路,姿態一路當年給跟在吳晨屁股後頭一樣,那時的吳晨大哥在他眼裡就是天上神仙,只要有他在,江湖裡就沒人敢收自己性命。
就算今日吳家分家富貴又何如,做人還是不能忘本。
“今日可是在旱天出盡風頭,吳伯伯,你說這會不會太過樹大招搖。”馬上的年輕白衣朝身前的吳家分家主問道。
“少爺境界如此之高,分家雖說高手不如本家多,但好歹也是在旱天跺上一腳都會顫三抖的家族,少爺請放心好了。”吳家分家含笑回道,朝廷素來對商賈沒什麼好臉色,但到吳家分家這等層次,就算是韓不爲守城將軍見到都要禮讓三分,別看吳家分家主對吳晨如此恭敬有加,自身本就是小宗師水平高手,城裡人都說他不苟言笑,要是能得他一句讚揚,不管是旱天文人還是武夫,都欣喜萬分,心中生出底氣,走路都精神三分。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吳憂柔聲道:“就不怕韓不爲借題發揮,一下苛刻分家數月銀兩?”
“一萬和八千,對伯伯來說都無妨,兒孫自有兒孫福,能將分家做到如此,子女衣食無憂,也就無愧於祖宗了。”吳家分家主笑道。
“你倒是豁達的很。”吳憂收回目光調侃道。
“跟吳晨老哥對分家的恩情來講,伯伯能爲你做的都是皮毛,就算翻了就翻了吧,就當泡個澡便好。”吳家分家主手牽馬繩,朝天上看去,平淡幾乎哀求道:“憂兒啊,別怪伯伯逾越,你此次入城,定要將吳晨大哥給帶回來,就算當伯伯的,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