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天城,斷指山頂。
中年微胖劍修理了理自己衣裳,咳嗽幾聲,一想到要躡手躡腳走向一位江湖晚輩,當真有些憋屈。
習武之人,溝通天地,五感自是超乎尋常人認識,風起何處,腳下路過一隻螞蟻,都尚且能察覺。修劍之人,更是敏感,只要稍微感覺有旁人對自己散發殺意,拔劍而起,與之廝殺。
矇眼男子疑惑嗯一聲,頭都懶得擡,隨意出一劍,劍氣隨風而出,精準無比斬在中年微胖前方,在山頂留下一不小溝壑。
中年微胖劍修見此,頓時感覺唐突,連忙發聲道:“兄弟可是良子房?”
“何事?”良子房盤腿而坐,還是低頭悟劍,淡然問道。
中年微胖劍修聽見肯定聲音,心中擔子放下一些,隨後討好笑道:“兄弟可知吳家少爺從陽城到帝都,現在已然到達旱天城。”
良子房臉上平靜,內心卻是一笑,不用等中年微胖劍修開口,便知他此行目的,好一個黑吃黑,佯裝吃驚道:“陽城吳晨的兒子?”
“正是!”中年微胖劍修點頭,搓搓手,笑道:“江湖裡現在盛傳子房六劍可是年輕一輩扛旗人物,追尋上一輩,兄弟師父蓋陽始終差吳晨一步,眼下吳家少爺行至斷指山,正是一個給蓋陽前輩證明劍道的絕佳機會。”
矇眼男子微微一笑道:“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中年微胖男子聞言大喜過望,趁熱打鐵,拋出大餅:“吳家少爺身負吳家百年半身氣運,得之可登天!兄弟修劍天賦異稟,再能得氣運,那就是如虎添翼,不用多時,就可登臨天門!”
斷指山頂微風乍起,矇眼男子素衣飄蕩在山上,笑意不減,擡頭嚷道:“吳少爺,你的意見如何?”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便從天上落下,如一顆流星般,無數火光纏繞,在山頂還不知情的衆人只聽一聲炸裂聲,隨後便是塵土飛揚,沙塵襲眼,遮擋視線。
待天邊陽光普照大地,塵土消散開來,衆人目光不禁一凝。
一柄周身雪白的長劍插在山頂上,一白衣俊美公子哥腳尖點劍柄,站在劍上,白衣飄飄,煞是仙人模樣。
踏劍者自然是吳家少爺。
中年微胖劍修如臨大敵,面色難看,默不作聲。
吳憂也不去顧及其餘人眼光,只是對良子房道:“當真是個好主意。”
矇眼男子微微一笑,將頭擡起,微笑道:“吳少爺,用幾串糖葫蘆收買的貳春?”
年輕白衣面露難堪,跳下劍柄,站在山頂上,將長劍拔出,收回劍鞘,動作利索,風流倜儻,隨後蹲下,在良子房身旁,輕聲道:“用了整整一個木仗,你也不吃虧,那丫頭現在滿嘴吐糖,直嚷這輩子都不吃糖葫蘆了,你現在看是不賺,但你要想着以後,這丫頭一輩子還長,不知要吃多少糖葫蘆,我可是間接給你省錢。”
矇眼男子聞言冷哼道:“那我可得好好多謝吳少爺?”
“多客氣,都是一夥人。”吳憂唉一聲,很不客氣的拍拍良子房的肩膀,隨後起身,淡淡瞥向微胖中年劍修,冷笑道:“就是你要取我性命,奪我吳家氣運?”
此話一出,站在山頂上的其餘七八位劍修不覺齊齊看向他們這裡,與山頂下的劍修不同,能到這裡的,最弱境界都是武夫二境水準,走在江湖都算得上是個小高手,這等人物,遠不是山腰間那等沒眼力勁,只會看外表功夫的門外漢。
中年微胖劍修臉色鐵青,不由後退幾步,隨後見身後另外兩位劍修走來,一時有了底氣,沉聲道:“吳少爺,只怪你行事太過招搖,雖說吳晨修爲通天,可眼下吳家是死是活還不知,你就這幫招搖過市,實在要不得。”
“說得好!該賞!只是不知你有幾分本事,能取我性命?”年輕白衣掏掏耳朵,十分平靜,餘光一瞟,笑道:“難怪,原來還有另外兩個不知死活的,不過你也太看不起吳家了,單憑你們三人,實在拿不了我性命。”
西陵子臉色微變,有些怒氣道:“吳少爺,吳家劍道超然全江湖都知,可你一呆書房便是十年,今日倒要看看,十年未練劍的你,有幾分能贏我們的本領。”
青山劍痞舔舔嘴脣,陰沉笑道:“既然吳家少爺的話都放在這裡了,我們三人若不出手,豈不是掃吳家少爺興子?”
吳憂聽聞臉色不變,朝身旁還是盤腿的良子房問道:“你出不出劍?”
“吳少爺難道怕了這三個毛賊?”良子房淡淡一笑,隨後補充道:“要是吳少爺沒把握,我也能出劍。”
年輕白衣搖頭輕鬆道:“不是,你若不着急用劍,就借我三劍。”
良子房臉色微變,苦澀一笑道:“吳少爺觀劍匣用時多久?”
年輕白衣很是認真思考片刻,隨後淡然答道:“半時辰?”
良子房倒吸一口涼氣,眉毛微皺,沉默不語,氣息冷的可怕,袖袍一甩,三柄長劍飛出,落在吳憂身旁。
吳憂咧嘴一笑,豎起一拇指,稱讚道:“良兄好氣量!肚子能撐船!”
矇眼男子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低頭繼續悟劍。
不遠處三位劍修見良子房並不打算插手,臉色都閃過喜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彷彿吳憂身上氣運盡歸他們。
就算你是吳家少爺,天賦再如何逆天,十年未練劍,境界能高到哪裡去?
年輕白衣似乎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停頓一下,伸出兩指,只留一條縫隙,笑着問道:“如果我離三品大宗師,只差一步之遙,我們是跑還是不跑?”
吳憂微微一笑,收回一手,繼續道:“可惜,你們現在跑不了了。”
此行斷指山,當真是驚喜不斷。
莫說三位劍修,就連其餘坐在地上看戲的劍修都取笑起來,莫說大宗師了,就說小宗師境界在江湖都是屈指可數,大多隱居山林,悟道修煉,現在一個大門不出十年的傻子少爺,憑空出現,還妄稱自己是隻離大宗師一步之遙的超級高手,這個笑話,着實好笑了些。
耳畔滿是笑聲,年輕白衣不解,蹲下身朝背對自己的良子房問道:“大宗師真有那麼好笑?”
良子房不回,只是聳聳肩膀。
吳憂搖頭嘆氣,站起身來,身上氣勢大漲,劍道氣息從白衣浮現,一時山頂佈滿劍氣。
在衆人吃驚目光中,吳憂很是無辜道:“我真沒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