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殺機四伏的將軍府賭局,還未正式開場就被林熙月一首涼人離殤敲定勝負,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只是有驚無險。
好在韓不爲有意站在吳憂這邊,韓載玉那一跪也是徹底表明立場。
否則這次的將軍府,註定染血。
韓不爲本來還在琢磨怎麼給遠在京城的皇帝陛下寫周折,將此事大事化小,正想到發愁時,柳長貴竟破天荒站出來,表示自己可以讓玄敏敏出來給將軍府今晚的事情搪塞過去,只是有一個條件。
韓大將軍大喜過望,畢竟皇帝能不信韓不爲,總不能不信自己親生女兒吧,連忙問柳長貴需要什麼。
柳長貴搖頭不語,只是看向吳憂。
似乎是一曲離殤勾起這個大漢在涼州的回憶,柳長貴有感而發,想再走一趟江湖路。
吳憂猜到大漢的意思,笑問京城那位怪罪下來怎麼樣。
柳長貴哈哈大笑,江湖險惡,一趟走下來,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吳憂笑而不語。
這漢子,倒是灑脫得緊。
年輕白衣盤腿在分家府的涼亭裡,伸了個大大懶腰。
柳長貴的意思很好猜測,無非是沒了自己在玄敏敏身旁保駕護航,怕這嬌貴花朵葬在黃沙之中,反正吳憂也是往京城走,帶上玄家丫頭,做個順水人情,給玄家留個好映象,吳妙兒倒時嫁過去,多少都會少受些罪。
“少爺。”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吳憂沒回頭,只是擺擺手,小書童屁顛屁顛從外頭跑來。
吳憂微笑問道:“怎麼今日不跟貳春那個丫頭跑去玩耍?”
小書童摸了摸後腦勺,嘿嘿道:“想來好久沒跟少爺問好了,今兒特地過來問聲好。”
吳憂哪能不知書童脾氣,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沒好氣道:“說吧,何事?”
小書童又是嘿嘿一笑,隨即收起表情,黑色瞳孔在月下閃閃發光,正經道:“少爺,我想好了,一定要上什麼龍什麼山,我要學武。”
吳憂嗯一聲,笑問道:“就因爲貳春一句話?”
小書童點點頭,又搖搖頭。
吳家少爺哭笑不得道:“是何意思。”
小書童拽緊拳頭,認真道:“更爲少爺。”
吳憂聞言怔怔出神,良久才緩過神來,小書童早已不見蹤影,回眸一瞥,曲小蓮提燈走來。
將院落的燈籠裡外都換上一遍,親力親爲。
吳憂其實說過讓曲小蓮歇息的,分家府裡有丫環,不用特意從自己那頭跑來,但是曲小蓮執意如此,說交給其他人來做,自己不放心。
清楚青衣姑娘是個什麼脾氣的人,年輕白衣倒沒有再說什麼了。
待院落的燈籠全部置換完,曲小蓮才進涼亭,一臉冷清。
吳憂樂呵一笑。
曲小蓮柳眉一蹙,嚴肅問道:“少爺,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兇險?”
吳憂嗯了一聲。
曲小蓮這次是真生氣,好凶道:“知不知道韓不爲一旦下了殺心,三百鐵甲就算是少爺都不一定能對付得了的!”
吳憂嗯了一聲。
曲小蓮雙手託胸,此刻倒是如吳妙兒附體般,在教訓自己家闖禍小弟。
她氣吳憂做事還是這般小孩子性子,跟從前那樣不計後果,但更多的還是氣憤這麼危險的場所沒帶上自己。
曲小蓮叨嘮叨嘮沒完沒了,年輕白衣很有耐心的傾聽。
等曲小蓮沒話說了,吳憂起身貼心遞上一杯水,特狗腿道:“口渴了吧?快喝些水消消氣。”
曲小蓮冷哼一聲,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吳憂柔和一笑,看起來是真口渴了。
曲小蓮怒氣消散七八成,手裡的瓷碗重重放下,怒然道:“剛剛跟少爺說的,聽清楚沒?”
吳憂乖巧的點頭。
曲小蓮怒極反笑道:“沒個正經!”
吳憂做個鬼臉,曲小蓮伸手就要打,年輕白衣側了側身,嘿嘿笑道:“曲姐姐還是別生氣的好,笑起來的曲姐姐纔是最好看的,眉頭一皺,老的快。”
曲小蓮收回說,微微出神,看起來自己是真的生氣,不然也不會做出如此出格舉動。
從小就有顆玲瓏心的吳家少爺怎會不知青衣姑娘心思,連忙換個話題道:“洛家那邊可通知了?”
曲小蓮點頭道:“都交代清楚了。”
吳憂深吸一口氣,既然將軍府的事情都搞定,吳府劍池這邊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有結果。
旱天城,就算是過去了。
在月下打個大大哈欠。
是時候該走了。
次日,拂曉破黑,旱天大江上煙波浩渺。
想起那日進城時的壯觀場面,吳家少爺表示實在丟不起這個人,畢竟還年輕,沒有黃有德那般厚重臉皮,選擇在天剛剛破曉,大江還未漲潮時分一路向下,直奔大草山。
吳長林這次真的沒有睡懶覺,或者可以說是一夜未睡,雙眼通紅,路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是跟在分家府身旁,一陣失神。
年輕白衣也不出聲打擾,先是朝將軍府方向走去,將三公主殿下先接過來,後者今日倒是頗爲老實,不過再被吳憂簡單調戲幾句,就原形畢露,發誓此生定要將吳憂的嘴巴堵死。
在將玄敏敏接回府時,洛瑾正好拍馬趕到,衆人稍與分家府里人打過招呼,便朝旱天城外走去。
韓不爲站在城牆上,親自爲公主與吳憂送行。
讓吳憂感到意外的是,韓載玉和劉無庸今日也是起了大早,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好像是還有什麼等着自己。
分家府準備的船隻自然是氣派的,旱天大江的水勢兇險,一般船隻平日弱潮能夠應對,但老天莫測,誰都不能保證江水一路都是平緩的。
吳憂站在船頭上,與船下的衆人揮手告別。
大船開動,年輕白衣的聲音漸漸在旱天碼頭模糊。
吳長林終於是緩過神,朝吳憂身影伸了伸手。
吳憂雙手作喇叭,喊道:“去陽城一路小心。”
吳長林哭笑不得。
旱天城到陽城才幾步路,有何兇險可言。
真的該擔心的,是吳憂自己纔對吧
吳長林笑着喃喃道:“真是一個笨蛋。”
作爲分家府二當家的文氣中年人朝分家主問道:“這丫頭怎麼了這是?一早晨心事重重的?”
分家主淡淡一笑,“少女已知情滋味。”
文氣中年人長長哦一聲,恍然道:“大哥該頭疼嫁妝了。”
分家主冷哼道:“長林樂意,我還不樂意呢!”
文氣中年人扶了扶須,樂呵歪頭道:“巧了,我也不樂意。”
分家主古怪瞪了一眼文氣中年人。
文氣中年人哈哈大笑,轉身進城。
……
大船浩蕩在江面上行駛,一路向東,剛好能見日出。
陣陣暖意灑人間,年輕白衣盤腿坐在船頭上,手裡握的是劍痞子那本《春秋甲劍錄》。
春秋之書不同與現在書籍,春秋武道發展之時,文字普及還沒現在這麼廣泛,大多都是以圖畫形式傳承,這樣有好有壞。好的是看起來方便,對於吳憂這種過目不忘的而言,着實是方便。但弊端也特別明顯,沒有詳細文字記載,神韻全無,只能學模樣,不能融精髓於其中。
或許這也是春秋招數漸漸消失的原因。
洛瑾從船後方走來,坐在年輕白衣身旁。
吳憂笑道:“旱天城這關算是過去了,只是不知大草山又藏多少險惡。那邊大多是蜀地,財狼虎豹棲息之所,再加上玄家官兵,魚龍混雜,或許要一路染血過去。”
洛瑾望向海面遠方,疑惑嗯了聲,擦了擦眼,定睛一看,卻瞪大眼睛。
只見一葉扁舟從下游逆流而行。
一位樸素衣裳的年輕男子手持竹竿而來。
挑起沉在江面底下的竹竿,輕輕一點船頭表面。
大船雙排掀起陣陣巨浪。
這座巨大隨時都能將數百扁舟撞翻的大船,居然就這麼停了下來。
年輕白衣傻眼。
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