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與分家只差一字,地位卻是相差甚遠,就如小宗師與大宗師境界,一字之差,隔如天地。
分家無論多麼富貴登雲昇天,院落林立,一眼望不盡,門客千萬。絡繹不絕,家府大門前場面是斷然不能勝過本家,哪怕與本家並列都是逾越,乃大罪過。還有就是,大門前額上的牌匾,更是不能用燙金色字體寫下本家姓,以顯示對本家人的尊重。
就像吳家分家,富貴榮華,旱天城中地位也是數一數二,但門前的仗勢和客卿,遠遠少過陽城本家。
其實這些都不過是圖個表面,高貴皇家後輩,哪個不是吃好喝好,進士伴讀,理應是飽讀詩書,順應倫理規矩,但歷史上謀朝篡位的還真不在少數,就說當朝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主子,不也是分家打了本家臉,自立門戶。
旱天城從前朝往前,都是貧窮之地,雖有一條大江連通天地各大城,可奈何當時造船技術低下,武道頹廢,大江水勢滔天,漲潮時更是突破堤壩,涌入城內,不少百姓慘死。現在造船技術提升,武道鼎盛,又恰逢大江弱勢,旱天城才稍有好轉勢頭。
當時的旱天城,城裡城外都避之不及,進城的巴不得當天出城,城裡人恨不得馬上搬離,誰都對城外那條大江避而遠之,指不定江裡的龍王明日就大發脾氣,來個水漫全城,大家結伴下輩子再見,當真憋屈的勁。
據書中記載,旱天城有段時間,大潮洶涌異常,江水入城,數月不退,城中漂屍千萬,慘不忍睹,晚間只見點點燈籠,三寸光芒照人間,宛如一座鬼城,很是淒涼恐怖。
也不知是劉家祖輩目光長遠,還是實在太過懶散,不願搬遷,從有史料記載,劉姓一族就在旱天落草生根,一直繁衍至今,院府超三千,客卿更過萬,漁船千百條,在吳分家沒崛起時,實乃旱天城第一大家族,現在隨着吳家分家與其他各家分家的搬遷,早已從前些年的吳家一手攬天,一直呈低垂之勢。
終歸是富貴人家裡耳濡目染官場險惡長大的子孫,不同江湖其他女子,眼見熱鬧一股腦不分敵我。
畢竟眼下吳家和劉家的關係可是微妙。
吳長林在笑完之後還是悄悄提醒道:“憂哥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喜歡你?”吳憂含笑打趣問道。
古靈精怪的姑娘罕見一愣,沒想到吳家少爺會在此時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輕笑道:“憂哥哥這是吃醋了?”
年輕白衣笑而不語,自己雖不如黃有德有雙慧眼能看清氣運,但有些人的內心一直都寫在臉上,不用引導,自己都交代清楚。
吳憂拋給青衣姑娘一個眼神,曲小蓮心領神會,瞥一眼茶樓裡的跳樑小醜,收回雙眸,平淡道:“吐納均勻,應該是入武道的門檻,觀其面向不過二十,最多不過二境水平。”
吳憂手握茶杯,不顧劉家後人顏面,揚聲道:“倒是想殺殺劉家風頭。”
劉家後人臉色漲紅,剛想出聲就被身後同伴拉回。
眼前劉家後人愛慕吳分家大小姐不是一天兩天,全城人都知道,她爹吳霄可是旱天城首富,被譽爲金玉滿堂,旱天城現在一半店鋪都是吳分家的私產,手中更是握着全城的鐵匠鋪,對吳長林的寵溺也是全城人都知,想當初吳長林十五歲生成,吳霄便在分家口方圓五十里地鋪上價值連城的金色琉璃,要知道琉璃雖然是尋常之物,但這金色琉璃可是價值連城,小小一片都換還幾十兩白銀,那時全城有人有臉都出息宴會,目瞪口呆。再說,吳長林這個小丫頭也着實不簡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武道天賦也不弱,文武雙全實至名歸。
“他身後都是其他大家的膏粱子弟,無非是仗着家族勢力,或者是自己什麼姐姐嫁給外城高官當妾,狗仗人勢,我們不用理會就好。”吳長林還是把吳憂的話當真,畢竟陵城離旱天可不遠,吳家少爺大鬧陵城的事蹟被添油加醋不知現在多少個版本在城中傳播。
年輕白衣輕輕一笑,語氣故意轉柔,好似正與吳長林打情罵俏般道:“全聽長林妹妹的就是了。”
林熙月雙眸瞪大,險些一口茶水噴出,不相信這語調是從吳憂嘴中發出。
青衣姑娘捂嘴低眉輕笑,從小一起長大,雖說在書房隔了十年,吳憂想做些什麼,她自然心領神會。
吳憂的聲音空靈好聽,傳入劉家後人耳朵裡,竟比銀針戳動還來得刺耳些,嚷道:“長林是你能叫的?”
哪知還未等吳憂開口,吳長林很不客氣的回道:“不是他叫的難道還是你叫的?”
唯恐熱鬧不嫌大的年輕白衣還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對,長林就跟我一人熟悉。”
兩人相視一笑,這般心有靈犀,讓在場所有公子們羣情激憤,又不迫不得已忍氣吞聲。
“吳少爺行事這般招搖,就不怕旱天的天塌下來?”劉家後人實在忍不下這口氣,縱然是吳家本家少爺又如何,論身份地位,自己也只不過輸他吳憂半截。
年輕白衣本來就對茶酒不感興趣,無論江湖中有關茶與酒多少傳聞,在他心中都不過入喉半天一泡尿功夫,只想坐在茶樓裡觀觀景色,結果碰到這幫煞風景的白癡,平淡給了曲小蓮一個眼神,後者二話不說拔出扎頭髮的簪子,想都沒想扔出。
青絲漫舞,簪子劃破空氣,擦過劉家後人臉皮,留下一抹鮮紅,直勾勾釘在衆人桌面上,驚魂未定,不敢動彈,生怕吳憂脾氣不好,再來一針。
“憂哥哥,這件事情若是被人有意傳出去,你的名聲想來又要不好聽了。”吳長林噗嗤一笑,忍不住打趣道,雙眸閃光,很滿意吳憂做法。
聲名狼藉,用這個形容吳憂現在是再貼切不過,自打他入書房那日起,江湖裡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何曾對他有讚美之語,無非是些不痛不癢,趁個口舌之快罷了。要是爲了個名聲,跟文人那般,與人要死要活的,整個江湖不早就亂套了。
“放心,憂哥哥,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爹。”吳長林看向吳憂的目光,與先前多了些不同,反過來柔聲安慰道。
這個如妖精般的小丫頭似乎忘了,那日他爹曾當着萬人面,給眼前的白衣公子哥牽過馬繩。
只不過年輕白衣還在考慮要不要把事情鬧得大一些。
林熙月與茶樓底下那羣以訛傳訛的人不同,親眼見識過吳憂在陵城所舉,當真是怕他腰間長劍出鞘,血染旱天,又瞧見吳憂不安分的眼神,趕忙給吳憂倒上一杯茶,道:“喝茶喝茶。”
年輕白衣接過茶杯,很是給面的抿一口茶,看向青絲披散的曲小蓮,笑道:“曲姐姐,等下待你買簪。”
青衣姑娘下意識想要拒絕,可迎上吳憂認真的眸子,還是心軟:“好。”